果不其然,只听文有晴道:“谁要杀我?王家?还是你们崔家?”
该说谁呢?
王家如同烟花一样,被炸得四分五裂,哪一簇都不成气候。哪有实力能越过他崔君集查出来这种私隐之事。
崔家?他自己家。
也是,整个府都知道他近日夜不归宿,李闻琴只是关切几句,并无干涉。而王若惕,她本就不在意他去哪儿,如今只比平妻低一点,除了忙一部分府中的琐事,就是帮他遮掩。
再就是爷爷,如今崔君集在外面势头正盛,他不会也不敢宅这个节骨眼上找不愉快,就算知道,肯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行吧,就说是自己家,还可信点。
她抬头的瞬间,眼底一片清明:“崔君集,你回去养伤吧。”
“好,我回去。”崔君集眼神坚定执着,“你也要和我一起回,新的身份已经弄好了,我纳你进门。
“我不会和你回去的。”文有晴冷声道。
“为什么?!这些个日子,我们同榻而眠,我们是那样契合……”
“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都睡过我了,我还能去哪?”文有晴都目光骤然冰冷,放下药,起身就要离开。
崔君集突然轻声咳嗽起来,肩头纱布顿时渗出血色。
“公子别动!”丫鬟急忙上前,见他伤口崩裂,血染衣襟,只得重新取来药箱。
终是于心不忍,文有晴顿住了脚步,转身看着眼角泛红,虚弱至极的崔君集,“我有时候在想,如果这些全是你装的,你倒也厉害,把我们骗得团团转。”
“我不是……咳咳那个意思,也没有咳咳……骗你。”崔君集的眼神太过真挚,让文有晴挪不动脚。“只是我以为……你也心悦我,家中的事情……到底是我做的不好咳咳,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文有晴还是坐了回去,她接过丫鬟手中的药,动作格外轻柔地给他清洗上药,几乎不曾弄痛他分毫。
伤口真的疼得发颤,崔君集却一瞬不瞬地凝视她专注眉眼,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别生气,我会查出是谁做的的。”
“好了。”文有晴系好绷带,正要抽身,却被他轻轻握住手腕。
文有晴没有挣脱,只低头看他:“松手。”
“你先原谅我。”
“那咱俩就在这耗着!”文有晴也是个倔脾气,一分不肯退让。
还是崔君集的肩膀又开始渗血,文有晴才叹了口气,道:“若真是你家人,我受伤就是你的无能和你的不作为,你自己去反思吧!”
“嗯,阿晴教训的是。”
“松开,老娘炉子上炖着汤。”
崔君集
宛如一个望妻石,一直目送文有晴离开的背影,即使早见不到人了,他还望着最后消失的那个方向。
只是他不知道,文有晴转身离去时,唇角勾起一抹冷嘲。好一场苦肉计,连美人计都一并上演了,就为了逼她回崔府。
只可惜,她早已不是怀春少女,不会为这点伎俩动心。
母子
正堂里檀香氤氲,崔王氏端坐上位,手中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还是那副菩萨相。她年过四旬,鬓发偶有花白,目光锐利,姿态却慵懒,如同当年去文家退婚时一样,一身暗紫绣金线的锦缎褙子,衬得她贵气非常。
“你要纳她入我崔家门,你自己不觉得打脸吗?”崔王氏声音平稳,却字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脸面?世家若是在乎脸面,怎么可以爬到如今的位置。背信弃义、背后捅刀子的事情,哪个官场的人没做过。
“崔家是世家之首,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门风家声,不可有半分差池。”自从王家几近覆灭,崔王氏对这个本就不亲近的孩子更只剩公事公办。
于私,他覆灭了几乎整个王家,让她没有娘家,没有后盾,她怎么可以让他顺心。于公,她所倚仗的崔家不能出本点差池,娶一个寡妇,还是当年不要的,这样有辱门楣的事情,根本不可能!
堂内几位站着的嬷嬷收到了崔王氏的眼神,立刻快速且无声地退下,给母子俩留出独处的空间。
人一走,崔君集便撩袍坐在侧首,慢条斯理道:“母亲,孩儿很少求你,也不用求。整个崔家,只有你我荣辱一体,孩儿所想的,便是母亲所做的。”
“你如今在外面呼风唤雨惯了,看来都不习惯在家中说话行事了。”崔王氏满不在意,顺便指桑骂槐,“你做的那些事,我觉得恶心,真是一点不想沾。”
崔君集浅笑,“母亲,这件事我第一个来与你说,是因为你我最亲近,我最信得过你,你也只能信我。我这边欢喜,舅舅的那些儿子们才能在岭南过得舒服点不是吗?”
“你!”崔王氏怒而拍案,几步上前,用尖细的护甲指着崔君集的鼻子,仿佛要把他戳瞎一样,“那是你的舅舅!你简直丧心病狂!”
闻言,崔君集彻底冷了脸,他迎着那尖细的护甲,慢慢站起来,慢慢俯视着这个名义上的母亲。
“母亲,你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姓什么呀。你当年为了王家掣肘父亲,拖得他在朝廷上一直不得志,他宁可常年流连在外室那,也不归家。甚至推出来个比我大那么多的‘堂哥’——崔于兰,一个私生子,这名字他也配!还想去旬阳与我抢功劳!”
“我一出生,你就时常把我送到王家,让我认舅舅当老师。他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不让我太出色,也不让我太无能。我第一次不顺他意时,就是我去旬阳那次,几千里的路,光杀手就十八波,他要置我于死地。母亲,那个时候,他不是我亲舅舅吗?我的生身母亲!你!你可曾为我周旋过?你可曾担心过我的安危,哪怕有一句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