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媱昂着脖颈,风起时,发髻摇动,发间金钗泠泠作响。
钟离未白轻拽缰绳,玉狮子带他靠近。他摘下头上纱笠,移向一旁,轻轻笼住尉迟媱的面容与发髻,皙白手指拂动着云纱,整理起上面银光闪动的图腾来。
“掌院大人与家父既是多年故交,两位尊长定是品德相近之人,未白信父亲,自然也信贺叔父。”
指尖离开云纱,她朦胧面目,让钟离未白觉得,似乎这样,言语常提的血腥之事,就远去了一些。
“君焰兄既然对以马为赌不感兴趣,那赌注不妨再换,改为未白一诺,如何?”
“诺什么?”他扛着藏青,与其说是在赌,不如说是信心十足地捞便宜。
“若是阿媱输了,未白劝得贺叔父允许君焰兄习武,并参加武考。”
他眸光大亮。
“钟离,我不可能输。”尉迟媱在云纱里说。
“自然,阿媱,但赌约的规则如是。”
天际已有一片浮金般的暮色,钟离未白看向对这赌约志在必得的贺君焰,一字一言道:
“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君焰兄实非拘泥之人,既胸怀坦荡,抱负浩大,今日鱼游浅底,来日必长空振翅,未白,先为祝贺。”
贺君焰携人马回城,惠山脚底的苍茫夕阳里,他来时草上一线,去时,依旧草上一线。
诺言
夜色降下,尉迟媱回程和钟离未白一起,乘相府马车。
书一将剩下的半篮杏子送进来,就关上车门,退身出去了。
钟离未白将攒花锦盒并着薏米糕,一起推给她:“你吃。”
她拈来一块松软雪白的,看起来精巧雅致,吃起来却寡淡无味,尉迟媱两口便放下了。
钟离未白常服汤药,平日忌口颇多,饮食便一律清简。这会儿尉迟媱喝着茶,并无他事,就也挪向燃灯处,坐近看钟离未白温书。
“丞相也要你文考了?”
“阿媱,我尚未及岁。”
“那到了年龄之后呢?”
“以文考,入朝为官。”
她脑袋一点:“也是,你自当高中的,赵霁舟说,东方珀至今也用着你的字帖。”
他从书里抬头,熹微的烛火,将面庞照如烟笼,亦有暖黄荧光:“你也要练字吗?我也可以写给你,写更好的。”
笔墨之事,她向来兴趣不大,只是现下也无聊,便伸手拿他纸笔,也涂涂画画,打发回府的时间。
尉迟媱盘着两腿,胳膊支在膝上,十分松泛地举着纸,悬空描画。
烛火之温,蒸着果香,薄荷叶犹浸泡在水盅里,厢中一派清凉甜润,安宁闲意,摇人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