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成想秦容时没有装逼,而是真诚地摇了摇头,说道:“此书晦涩难懂,学生一知半解。”
老先生并不意外,点着头说道:“说说看?”
秦容时微颔首:“借圣者言‘百姓足,君孰与不足’,以为官营盐铁是与民争利。可学生不懂,盐铁归于地方豪强士族,何以让利于民?岂非冠冕堂皇之言?”
老先生浅浅笑着,继续问:“那你以为该如何?”
秦容时:“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农工商为三宝,皆为本。”
“学生以为……”
……
柳谷雨听不懂,他都听得有些犯困了,懒洋洋地靠着一株竹子,盯着两人对谈。
交谈了好一阵,那老先生的脸色很不错,看着秦容时似很满意。
最後,他指了指吉祥,说道:“吉祥,你送他们进去吧。里头路绕,他们第一次来,只怕找不到路。”
吉祥在一旁认真听着,直到被先生嘱托了事情才回过神,却没有立刻行动,而是撇着嘴巴瞅一眼老先生,小声嘀咕道:“那丶那我走了,您可不许悄悄去东市买零嘴吃食!”
老先生板起脸:“啰嗦!”
说罢,他又看了秦容时一眼,说道:“去吧。”
随後甩开袖子扭身继续往山下去。
柳谷雨:“???”
什麽个情况?
柳谷雨奇怪,但柳谷雨没有问,呆瓜一样和秦容时一起跟着吉祥进了鹿鸣书院。
鹿鸣书院果然很大,青砖黛瓦的屋舍隐在绿意丛中,左侧是一片红梅林,林下有石桌石凳,石案上刻有横斜深痕,是棋盘。脚下是三尺宽的小路,青石板铺就,红色的梅花瓣落了满径。
吉祥是个话痨,一路上说个没完。
“鹿鸣书院有三个院长,分别管着蒙院丶三松院和明德院。“
蒙院里都是开蒙的小童,那些孩子小,所以隔了墙和其他两院分开。三松院以院里三棵老松得名,教的都是童生。明德院的学生是秀才以上的功名,还有几个举人也在院里读书。”
“你多少岁了?考过试吗……呀,你还不到十四岁就是童生了?那得带你去三松院了!”
“三松院的院长姓林,很好说话的。”
“今天十二,得过了元宵才开始授课,所以书院里没什麽人。但院长和夫子们大多都到了。”
……
他一路走一路说,嘴巴就没停过,终于到了一处院舍才停下说话的声音。
吉祥是没说话了,可那间院舍里的声音更大。
“林院长,您看看这是给您带的礼,都是自家做的腊肉,还有鸡鸭,不值什麽钱。”
“你看看,你看看……我儿子入学的事?”
说话的是个女人,听着还有些耳熟。
柳谷雨和秦容时对视一眼,都听出里头的人是谁了。
吉祥也没料到林院长房里竟然有人,一时尴尬地停在原地。
“两位稍等,我……”
吉祥刚开口,可很快就被更尖锐的声音盖了过去。
还是那道女声,她似乎是拍了某人一巴掌,又叫道:“秋生!快给院长背个……那什麽……对,背个《千字文》啊!”
没一会儿,里头又响起少年磕磕巴巴背书的声音。
“天丶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丶日月盈昃,辰宿列丶列张……寒丶寒……”
里头磕磕巴巴勉强背完一篇《千字文》,背书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到最後都快听不到了。
可紧接着又听到一道响亮的巴掌声,然後是妇人呵斥的声音:“大点儿声!”
柳谷雨:“……”
没多久,那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书童,作了个“请”的手势,显然是下了逐客令,而看起来是林院长的中年男子坐在书案後的椅子上,正揉着额头,满脸苦恼。
果不其然,柳谷雨还在屋里看到两个熟面孔。
是周巧芝,她拉着儿子赖在原地不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