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嘿嘿笑了起来,盯了气得瞪眼睛的刘桂仙一眼,坏笑着说道:“是娘,却不是亲娘,是後娘!”
她又说:“我和桂仙都是乔家村的,住得又近,谁家不知谁家啊?她是七年前嫁进门的,那时候小宝才一岁,也算是她带大的!”
“你们说说,就算不是亲生的,可也好歹是她拉扯大的,咋就这麽狠心呢!”
刘桂仙被戳破僞装,冲着那妇人怒气冲冲说道:“你可闭嘴吧!我咋就狠心了!我是缺他吃还是少他穿了!你们这些人,都是一夥儿的,欺负我母子!哎哟,我的小宝啊,可怜哦,痛成这样,都是这贱哥儿害的你!”
听她一口一个“贱哥儿”,骂的显然是柳谷雨。秦容时听见了,脸色十分难看,冰冷又阴沉地盯着骂人的刘桂仙。
他忽然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监市报官吧。”
监市,即负责市场管理的小吏。
刘桂仙骂声一顿,愣愣盯着秦容时,完全没料到怎麽三言两句就说到报官上头了。
百姓怕见官,往常东市也有这样的事儿,都是花钱消灾,从没听说过有人一句话不对付就直接报官的。
一来是怕官,二来总觉得见了官老爷得花钱打点,更加费钱。
刘桂仙慌了神,磕磕巴巴说道:“报丶报什麽官啊!你丶你赔钱就好了啊!报了官不是坏了你摊子的名声。”
这时候倒是善解人意起来!
柳谷雨都要听笑了。
他听到妇人口中的“乔家村”,这才终于知道他为什麽会觉得眼前的刘桂仙眼熟了。
不是他见过,是原主见过。
刘桂仙,是乔蕙兰前头的妯娌。
乔蕙兰是乔家村人,头婚嫁给了本村人,丈夫死後带着儿子改嫁到上河村,渐渐和原来的夫家断了联系。
柳谷雨起初没有想起来,就是因为原主也只在少时见过几面,这过了许多年,早忘得差不多了。
更别说这还是原主的记忆,柳谷雨不是亲历,记忆就更加模糊了。
他也终于想通了。
他和刘桂仙明明没有恩怨,可为什麽要陷害他?
无非是别人授意,给了她一些好处,让她来摊子上栽赃。
此时,秦容时带着一个白胡子老大夫匆匆赶了过来。
刘桂仙抱着孩子背过身,不愿意让大夫看病,这一看不就全暴露了吗?
可围着看热闹的人太多了,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喷死,纷纷骂她心狠丶恶毒。
她躲又躲不掉,只能听着,气急後手上就没了控制,抱着孩子的手狠狠掐进他的胳膊,疼得本就没什麽力气的孩子又呜咽了两声。
林杏娘看不过去了,她也是当娘的人,见不得可怜孩子被欺负,干脆奔过去把刘桂仙怀里的孩子抢了过来。
还骂道:“遭天瘟的泼恶婆娘!生的什麽狠毒心肠,心肝肠肺都黑透了吧!”
她力气大,刘桂仙压根就抢不过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杏娘把孩子抱了过去,回过神再想去拦又被同村的妇人扯住。
那孩子被两人抢了一通,颠得肚子越发不舒服,扑前去又吐了。
林杏娘瞧着可怜,蹲下来给娃拍背,又喊大夫:“老大夫,快来看看,这娃气儿都弱了!”
老大夫挎着药箱忙赶了过来,把脉问诊好一会儿,最後才摇着头叹气:“是绞肠痧。”
身後立刻响起吸气声,紧跟着就是议论。
“还真是绞肠痧?”
“这女娃还挺厉害,真说准了!”
“绞肠痧严重了可要命!哎哟,这娃儿可怜!”
连大夫也一脸凝重,医者父母心,一看这孩子疼得气息都弱了,脸立刻板起,语气也极其不快。
“都痛成这样了!怎麽现在才看大夫!绞肠痧严重了可是要命的!你这当娘的都不知道心疼孩子!真想把他活活疼死啊!”
大夫并不知道事情经过,他只看见林杏娘是从刘桂仙手里把孩子抱过来的,就以为最先抱着孩子的刘桂仙是孩子的亲娘,对着人一通臭骂。
刘桂仙脸色难看至极,却不敢大声反驳,只小声嘟囔:“谁没肚子疼过,还真能疼死啊?”
大夫年纪大了,耳朵不好,没听见刘桂仙的蛐蛐。
他拍拍孩子的背,又说道:“这病绝不是现在才发的,定然是上午就不舒服了。这孩子也不大,又拖了几个时辰,拖得更严重了。不能再耽搁,我得带回医馆医治。”
一听这话,立即有人问:“上午就不舒服了?”
大夫还以为这人是怀疑自己的医术,不悦道:“什麽意思?怀疑老头子不会看病?”
那人连忙摇头,赔着笑脸说:“哪能啊!是这孩子的後娘非说是吃了摊子上的肉肠吃坏的,这才吃了半个时辰都不到呢!您说是上午,那肯定不是肉肠的问题了!”
大夫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捋着胡子说道:“半个时辰绝不可能。”
他一句话,给这次的闹剧定了结局。
而柳谷雨也看向脸色越发慌张,急得慌了神,六神无主之下甚至孩子都不打算要了,已经琢磨着找时机逃跑的刘桂仙。
他笑了笑,直接问道:“是乔蕙兰让你来闹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