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的一天
他们原本还要买些东西,现在计划有变,先送红果回家。
孟红果穿的是去年离家时的衣服,这一年没长个儿,衣服并不显小,钱家的下人衣物没带出来。
小姑娘紧紧抓着大哥的手,另一只手抱着她的小包裹,孟辉问她里面有什麽,红果打开给他看,娘亲做的鞋子,还是新的没穿过,嫂麽做的袖筒,还有她换下的几颗牙。
孟辉笑着问:“牙也带着呢?”
“嗯,回家埋到墙角下。”下牙扔屋顶,上牙埋土里,是古老的习俗,小姑娘一直想着归家呢。
“红果,回家不要跟人提起五英的事,红云他们也不行,知道吗?”
“嗯。”小姑娘认真点头,孟辉又跟她说起爹和二哥的事,红果嗯一声,没过多反应。
她已经九岁,早就懂事了,她是被亲爹卖掉的,为了给二哥治病,这两人是死是活她并不在意,她都听大哥的。
红果跟着他们走这麽远很吃力,孟辉隔一段背她一段,孩子瘦得没几斤重,孟辉心里郁闷,怎麽他接手的人都瘦成这鬼样子,来这里这麽久,他就没见过一个齐整孩子。
刘家庄村口,孟辉的後娘陈氏正坐在堤坝上,她知道老大今天去镇上了,她等在这,想早点听到红果的消息。
去年就是在这里,为了老二的药钱,她亲手将红果送走,她当时不敢看红果,小声说:“卖,卖。”
红果低垂着头转过身,没有再看她一眼,那个小小的身影越走越远,从此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陈氏每晚都做噩梦,後悔自责,痛不欲生,她怎麽能放弃自己的孩子,她还那麽小,她该怎麽活啊。
直到从孟辉那里得知,红果就在镇上,他们还有机会接她回来,陈氏重新燃起希望,心里却很慌张,她怕红果怨她,不认她。
天际有三个人影走来,陈氏死盯着,不敢相信,直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哭喊着奔来。
“娘!娘!”
陈氏身体猛地一抖,踉跄着跑下堤坝,她想跑快点,无奈腿发软不听使唤,整个栽进泥里,她胡乱擦掉爬起来继续跑,两只手伸出去接。
“红。。。。。。红。。。果。。。。。。”陈氏颤抖着说不成话,紧紧抱着女儿。
孟辉和三禾站旁边等着,两人眼里也泛起泪花,把一个孩子还给她的母亲,没有人会不为之动容。
陈氏拉着红果要给孟辉跪下磕头,孟辉赶紧躲开,这是他名义上的娘,他可受不起这一跪,他拉陈氏起来,陈氏抓着他的手说:“老大,你是不是花了很多银钱,娘还你,娘会还你。”
“先回家吧,以後再说。”
几人刚爬上堤坝,又有一人冲过来,张祥抓着孟辉说:“孟辉,你们回来了,这是,红果,你妹妹回来了?”
“是,找回来了,你这是?”
“哦,我嫂麽快生了,二哥急着找你。”
张祥边说边拽着孟辉往前跑,孟辉很无奈,生孩子这事儿真不归他管,他回头跟三禾说:“先回家。”
陈氏和红果都看向王三禾,三禾丢下一句:“你们,先回家吧。”然後跟上辉哥的脚步。
张家院子里全是人,七爷爷和张老伯坐在墙角,脸上全是迎接新生命的喜悦,张二叔和子侄们翘首以盼,准爸爸张平腿软坐在地上,孟辉问:“二叔,里面咋样了?”
“一个时辰前开始的,稳婆在里面,还有你婶子请来的几个婶麽,咱们帮不上忙,只能干等着。”
张平听见孟辉声音,半爬半跪着向他蠕动来:“孟辉,你可算来了。”
孟辉真没招,他连女人生孩子都没见过,更何况是男人,只能安慰道:“别怕,会没事的。”
夏哥儿这一胎生得艰难,太阳已经落山,屋里的哭嚎一声惨过一声,张平快要失去理智,孟辉死死捂住他的嘴,不让他惊着里面。
夕阳最後一抹馀晖照向屋檐时,産房里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院子里的人都松一口气。
二婶子抱着孩子出来,脸上笑得灿烂:“二平快来看,夏哥儿给你生了个胖闺女。”
张平从地上爬起来,用衣摆擦干净脸,笑着凑过去看一眼女儿,问:“婶娘,我夫郎怎麽样了?”
“累坏了,刚睡下。”
“好,没事就好。”张平脸笑成一朵花,动作别扭抱起女儿。
夏哥儿生了个闺女,张家人反应不一,张平自是喜不自胜,他俩好不容易得个孩子,是啥他都喜欢。
二叔二婶同样开心,张平有了孩子,他们对哥嫂也有交待了。
七爷爷笑得勉强,这一辈连生三个女娃,只有一个重孙子,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