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过那肉眼可见的颤抖转瞬即止,谢寒喻向武夫子行礼问剑时神色如常,应当是符纸将将起效。
公输蒙拆开油纸包塞了块肉干进嘴里,还觉得自己方才一定是被饿得昏头才会看错。
台上武夫子拱手回礼,心中却在暗自叹息。
原以为武考费不了多少功夫,但跟公输蒙一番缠斗下来是身心俱疲,但他後头还有几位学子未考呢,也只得强打精神,速战速决。
夫子终究是夫子,别说是累极,就是背起一只手同谢寒喻交手也无妨。
起初的几招是夫子的试探,让谢寒喻轻松接下,探出他底子不强後,武夫子的剑风转瞬变得凌厉起来。
对方横剑长扫,谢寒喻想起霍桐教他的应敌之法,立剑挡下。
二人你进我退,有来有回,霍桐对这场交手颇为满意,扭头看公输蒙,他腮侧满满当当正嚼着,手中将馀下的肉干包好塞进袖口里。
霍桐欣慰地扬起眉尾,笑道:“我就说寒喻没问题的。”
公输蒙双手撑在栏杆,双眼在台上来回看过,面色逐渐凝重起来,哼了一声,道:“没到一锤定音的时候。”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所言,武夫子下一招就往谢寒喻肩上击,所幸谢寒喻眼疾手快,下腰躲过。
霍桐将将松了口气,却瞧见谢寒喻起身时动作迟缓,嘴角下撇,一副忍痛的模样,喃喃道:“这是怎麽回事?”
“还能怎麽回事?”公输蒙双臂又抱在一块,“你那贴心小友许是被谁给坑了,给他的断觉符压根没用。”
他嘴上刻薄,目光却紧随谢寒喻的身影。
随着夫子出手加快,谢寒喻应招的动作也愈发缓慢,不过靠着霍桐和公输蒙二人传授的技巧还能勉力支撑。
霍桐薄唇微抿:“快半炷香了,再撑一时片刻就……”
公输蒙插嘴道:“他的弱点已经暴露了。”
一旦被夫子寻到弱点便是穷追猛打,毕竟实战时遇上了恶鬼凶煞,那些东西才不会管你半炷香一炷香的。
就在这时,谢寒喻被夫子一剑拍上胸口。
他眉心立刻皱成一团,咬紧牙关,嘴角渗出血丝,来不及调整,只好慌忙将血沫尽数吞入腹中,提剑再应敌。
谢寒喻本身就没什麽功夫底子,而今胸口的断骨一伤再伤,这下全无馀力出招,只得全力应敌,能撑到现在已然尽了十分力,再犟就过火了。
“真是不要命。”公输蒙语气太过平静,此话出口也不知是夸是骂。
这句评价太过耳熟,霍桐分心瞥了眼公输蒙。
谁知公输蒙面色忽地一凝,只见夫子故技重施,又将利剑横扫,谢寒喻支剑不及,锋芒直逼咽喉。
霍桐急得脱口提醒:“当心!”
只是谢寒喻并非没有瞧见这剑,他是心有馀力不足,已竭力擡手格挡。
武夫子剑已出鞘丶覆水难收,只有尽力偏转利刃以求不伤及谢寒喻性命。
只是照那角度那力道划下去,受些皮肉之苦在所难免。
谢寒喻料想中的刺痛并未出现,反倒是一声剑刃相撞的清脆嗡鸣撞进耳朵里。
“铮——”
是有人冲上台前替他挡下夫子一招。
许是霍桐丶也或许是钟白衣。
但谢寒喻不曾想过,这人会是公输蒙。
只见公输蒙反手握剑,夫子的剑并他的剑全都压在肩上,而他侧身挡在谢寒喻身前,公然违背规矩上台来,神色却如往常一般淡然。
武夫子见公输蒙三番两次捣乱,忍不住喝道:“武考台上生死不论,容得到你来放肆?!”
“香已过半,我上台时小考正巧结束。”公输蒙悠悠收剑,擡眼直面夫子的质问,“我这不是放肆,是补救。免得夫子误伤了一个通过武考的书呆子。”
夫子对着公输蒙冷哼一声,遥遥指了下霍桐:“你不要以为我没看见是底下那位丢石子把香给敲断了。”
公输蒙耸了下肩:“我倒觉得那香是烧到时候恰巧被风吹断的。罢了,不跟你这个老顽固争论这些。”
老顽固?
正值壮年的武夫子膝头恍若中了一箭。
霍桐快步上前来,一把搀住摇摇欲坠的谢寒喻。
公输蒙垂眸侧了一眼,又昂头来:“能活着为何要死,能接下这招为何让人白白受伤?”
夫子怒目圆睁:“这是考核!倘若连考核都应付不了,遇见妖魔时又当如何?全靠你来救吗?”
“有何不可?”公输蒙硬气得不容人拒绝。
夫子又惊又怒,将这句“有何不可”连声重复多次,“你就这麽自信能护他一辈子?”
公输蒙扯了下嘴角,反问道:“倘若人人都似夫子这般勇猛,以一当十,又何苦让衆学子分小队协作?”
这话说得没错,人无完人,分队合作便是取衆人之长补衆人之短,有人武艺不足,自有武艺高超者相护,只是公输蒙相比他们更为艺高人胆大,敢口出狂言。
察觉到怀中人手都在颤,霍桐低头询问:“哪里痛?”
谢寒喻眼睫微颤,攥紧了霍桐的手,低声道:“胸口,但我还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