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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第2页）

此刻重见旧物，公输蒙一时感慨万千，料想这玉佩是谢寒喻收起来预备送还，可自己总是恶语相待，那东西一搁就搁到现在。

于是这日去看谢寒喻，他特意拎了壶酒在坟边坐下，倾了杯酒，自嘲道：“从前的我有那麽不好相处麽？”

不远处的枝桠摇了摇，派一朵最芬芳的花骨朵飘落在公输蒙肩上，似乎是谢寒喻万分认同地点头。

公输蒙抿唇轻笑，摩挲着腰际的铜钱剑穗，经年日久，那铜钱已被他把玩得锃亮。

摩挲着摩挲着，他莫名想起在谢寒喻咫尺之遥安放数月的清水玉佩，从前想不通的关窍也在此刻豁然开朗。

为何那日的阵法像长了眼睛只认他和谢寒喻，为何霍桐提议分头行动，为何当年霍桐执意规劝自己进书院。

再深究下去，公输蒙甚至开始怀疑霍桐带他回宫就是为了那一天。

从见到霍桐的第一面到往後相处近十年，公输蒙都是凭着那只伸到他跟前的善意的手在相信霍桐，倘若这双手底下也是血淋淋的带着算计，他凭此走过的每一步路不都是踩在刀刃上，一步步走向了被设计好的命数？

假如说谢寒喻的死是他二人决裂的原因，那麽霍桐的利用就是彻底掀了这段关系的地基。

公输蒙抚着冰凉的石碑，凄然一笑：“原来只有你谢寒喻一人是拿真心待我。”

“虚情假意我珍而重之，一腔热血却视而不见。我才空长了这两只眼睛，是晦不是明。”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是年冬。

皇帝宾天，太子霍桐登基，下的第一道旨意是封了个名不见经传的旧相识当异姓王，第二道旨意是要将这异姓王的坟迁进皇陵。

不清楚内情的人一听，闹不明白新皇是什麽意思，封个死人当王？封死人当王就罢了，迁坟进皇陵又是什麽打算？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啊！

不过不论新皇旨意如何，只要公输蒙一日还在谢寒喻的坟前坐着，霍桐就别想挪他的坟。

今年冬天的雪格外大，公输蒙记得自己曾跟谢寒喻说过，这山里的雪就从来没有下得大过。

他将一壶温酒两包肉脯摆在墓前，如往常一般自言自语：“寒喻，我错了。今年的雪就很大，我得在边上搭个棚子，否则能被雪整个埋进去。”

“阿蒙。”霍桐身穿素衣，孤身一人举着伞走近。

公输蒙恍若未闻，只将两杯酒满上，一杯灌进喉咙里，一杯倾倒在地上。

“今日是你的生辰，照旧备了壶酒，有我在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醉了也不怕。”

霍桐呵出一口白气，忍不住道：“公输蒙，念在旧情我对你再三忍让，你撕了圣旨我都没降罪，你还当如何？生在帝王家，我有我的苦衷。”

公输蒙呛道：“你的苦衷就是不想自己出事，把命格换给我，拿我的命去填？”

霍桐一哽，这件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但总归是他对不起公输蒙，便低头认下这桩仇。

“那你为何不同意迁坟，这里荒郊野岭天寒地冻有什麽好？冬天枝头光秃秃的连片绿叶子都见不着，你让寒喻待在这地方，一年到头能过几天舒心日子？”

“迁进皇陵就好了？”公输蒙嗤笑，“霍桐，别以为我不明白你的心思，皇陵哪有空地儿？你是想把他放进你的陵墓，待你百年之後，生不同寝死同xue是吧？”

霍桐就是这个心思，也不反驳：“是，我与寒喻两情相悦，我想他也是乐意的。”

乐意个屁！

“两情相悦？”公输蒙咬着牙念出这四个字，狠狠吞了两口酒，辛辣的酒气从胃里打了个转又刺激到天灵盖，他猛地呵出一声，又念叨了一遍：“两情相悦？”

鬼知道这些年里多少次午夜梦回，公输蒙都梦见那天谢寒喻是冲着自己说“我心悦你”。

公输蒙承认自己不通情爱，悔之晚矣，但他就是听不得霍桐在他面前亲口说什麽狗屁不通的两情相悦。

“你口中的两情相悦就是害他被牵连，害他枉死？”公输蒙想起那块该死的玉佩，怒不可遏，一拳砸在霍桐脸上，压在他身上不管不顾地挥拳，怒吼着：“你就是这麽两情相悦的？”

霍桐身手不敌公输蒙，但好歹也是练家子，没挨几拳就挣扎出来跟公输蒙相对而立。

他擦着嘴角，像听见什麽笑话：“过分了，公输蒙。我害他枉死？我是最希望他平生长欢喜，一梦到白头的人，我怎麽会害他？”

话没说完，一块清水玉佩砸在他脚边，落在雪里，浅浅一个坑。

这玉佩是他送给公输蒙的，也是换命格的必要物件……

公输蒙冷冷问：“眼熟麽？”

霍桐擡眸，满眼的不可置信。

公输蒙又道：“我帮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的。”

“霍桐，是你害死了谢寒喻，你不配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