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寒喻敲敲脑袋,颇有些苦恼。
他总不好一直住在人家府里,若是榜上有名最好,有机会施展才华,倘若名落孙山嘛,也能尽早在京城找个活计糊口,再候时机。
公输蒙的呼吸被他一句话给轻易揉乱:“寒喻,不去书院好不好?”
“那怎麽行。”谢寒喻想也没想就一口否决:“我千里迢迢赶来京城就为这一件事,怎能轻言放弃?”
他想,许是子晦长居京城,没见过地动一次生灵涂炭的人间炼狱,没见过蝗虫过境後民与民易子而食,没见过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难民。
书院,谢寒喻是非去不可的。
“你知道书院里面是什麽样吗?那里是地动的源头,妖魔横行丶魔气四溢,处处都是危险。卜院的人能耐大着,你跟他们比猜子都比不过,何苦来哉?”
公输蒙不是有意贬损谢寒喻,他只是害怕。
他比谁都清楚,那书院底下是什麽状况。文武医卜能留下的谁没点真本事,能人异士随手抓,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虽说公输蒙一来就把那块该死的玉给砸了,但他说不准霍桐有没有後招,要是那东西又落到谢寒喻手里……
他受不住再来一回,只是想想都要发疯。
“不去好不好?寒喻,我们不去。”公输蒙握住谢寒喻的手,近乎哀求道。
谁知谢寒喻只是沉吟片刻,将他口中玄而又玄的事情抿清楚後,坚定地拨开公输蒙的手。
“既是如此,我就更要进书院了。”他目光如炬,好似千难万险都挡不住他。
“榜上有名便是书院对我的认可,即便我是其中最愚钝最笨拙的学子,我也定然有自己的用途。”
说到这,谢寒喻定定望着公输蒙:“子晦兄,我希望你是个深明大义之人!”
公输蒙苦笑,早该知道的,若是三两句能说动他,谢寒喻就不是那个谢寒喻了。
他如今只後悔,当初怎麽就没学霍桐结党营私丶收买人心,现下也好将谢寒喻神不知鬼不觉从榜上撸下去,永绝後患。
公输蒙闭了闭眼,有些疲惫地呼了口气,缓缓将头抵在谢寒喻肩上:“真是败给你了。”
他将手臂环上谢寒喻的腰,放软了语气求和:“你要去,我就陪你去。但是寒喻,不要生我的气,我只是不想你出事。”
谢寒喻明白公输蒙的好意,但不清楚他心里的伤,还乐呵呵地笑:“有子晦兄在身边我就一定不会有事。
“我可见识过那日清晨你在院中舞剑,那身姿丶那武艺,想必就算是在高手云集的书院里也是佼佼者。”
公输蒙闷声笑了下,想逗逗他,便问道:“我有那麽厉害?”
谢寒喻连连点头:“没错没错,我从见过比子晦兄还厉害的人。我没唬你,我发誓。”
说着,他举起三根手指就要发誓。
他这动作让公输蒙心惊肉跳,一把包住谢寒喻的手,扯下来贴在自己心口上:“我信,你无需证明。”
于是当日,公输蒙就带着谢寒喻去了考院看榜,果然榜上有名。
公输蒙对此心里早跟明镜一样,只有谢寒喻像捡到宝一样开心,特意过去跟他报喜:“子晦兄,中了!我是第二十三名,看来书院果真如你所说,卧虎藏龙呐。”
“好极了。”
公输蒙面上对着谢寒喻笑,心里却在嘲讽考院。
按谢寒喻的才识,二十三是委屈他了,前头不知道有多少个名不副实的草包。
罢了。那些人就算分院前没被筛出去,分院之後也会死在阵中,压根无需他出手。
放榜没过多久就是入院的日子,期间霍桐差人来过几次,要麽是劝公输蒙重新考虑入院,要麽是邀他一同前往书院。
公输蒙通通拒了,只当没霍桐这个人。
马车是管家王伯备的,车上照公输蒙的吩咐装了许多腌好的果脯跟风干的肉干,够谢寒喻当零嘴吃上俩月。
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装了几口箱子,公输蒙生怕人冻着。
被谢寒喻夸过几嘴的褥子也带上了,要不是他极力阻止,公输蒙连床都要一块拉上山去。
一切就绪,谢寒喻钻进车里,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子晦兄考虑得真是周到。”
公输蒙紧跟着上了车,挨着谢寒喻坐下,轻轻挑眉:“自然是因为寒喻你值得。”
谢寒喻动作一滞,眼睛飞快眨了几下,旋即道:“子晦兄这张嘴啊,今後不知道能迷倒多少姑娘家。”
“……”公输蒙微不可见地摇了下头,撩开车帘吩咐道:“走吧。”
于是两辆马车前後脚啓程,摇摇晃晃向那间公输蒙无比熟悉的书院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