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须忧心?”霍桐听了他的担忧只是浅浅一笑,身姿岿然如山,不论遭遇多少风吹地动都不会倒。
有霍桐这句话,谢寒喻的心顿时就定了下来。
壶嘴里袅袅升起热气,二人相对而坐,相视无言,恍若万籁俱寂。
霍桐斟了杯热茶放在他手边:“宁远正既然从武,你送他一只剑穗便是。”
剑穗。
谢寒喻觉得这个主意真是好极了,投其所好又不算贵重,免了他荷包一遭大劫。
小寒当日,地上落了一层薄雪,谢寒喻仰头看天,呼出的雾气比天上的云还要白。
谢寒喻穿着书院冬装,有些臃肿但比他自个的衣服暖和多了,腰间挂了个布袋子,里头装着他全副身家。
而後他搓了搓耳朵,整装待发,一件雪白大氅从身後围了上来,这是霍桐的衣服。
“日落後天更寒,穿着这身去吧,当心沾染风寒。”霍桐温声嘱托,指尖翻转,替谢寒喻整理好衣领。
谢寒喻感动得无以复加,热泪盈眶。
一只大手兜头而来,将谢寒喻的脑袋拨正,公输蒙拦在两人身前,硬声硬气地问:“走不走了?”
“走走走。”谢寒喻被人一催,忙不叠点头,待同公输蒙并肩行了些路,他才反应过来,扭头问:“公输兄也要下山?”
公输蒙眼睛微斜,拿一种“你难道不清楚”的眼神来看谢寒喻,眼皮一敛又倏地擡起。
再张嘴,陪着人下山的好话也变成了坏话:“怎麽,这条山路是你开的,我不许走?”
谢寒喻怔愣一瞬,继而掩唇笑起来,“原来公输兄也会与人玩笑。”
他笑起来总是双眼弯弯,水蒙蒙像藏着条银河,穷困潦倒时如此,衣食无忧时亦如此,对谁都这麽笑,对强者笑,对弱者也笑。
只有对着霍桐时,那双眼睛里还会多一点什麽。
是仰望丶是敬仰,还是其他的什麽巴结之类的,公输蒙说不清,但他知道,谢寒喻看霍桐的眼神跟看自己不同。
想到这里他擡高了下巴,重新让自己变得冷漠丶不近人情:“我下山有自己的事情做。是霍桐说你人生地不熟,他让我送你一段。”
公输蒙特意强调是霍童的安排,谢寒喻果然很高兴,低头将整张脸都埋进大氅领口:“飞檐兄想得可真周到,也有劳你啦,公输兄。”
张口飞檐闭口飞檐的。
公输蒙夹出一张符,随手抛出去,符纸燃尽,一个可供人通行的洞出现。
谢寒喻记得,这是那日钟师兄带他入门时用的符纸,许多日子不曾出山门,他都把这件事忘了。
出了洞就是山脚,外头停了许多辆马车,谢寒喻跟着公输蒙坐上其中一辆,颠簸着往城里去。
来时车里坐着公输蒙和霍桐,话不投机不如睡觉,去时车里换成谢寒喻,公输蒙往角落里一缩就开始假寐。
半晌无话,公输蒙几乎要在那连续的颠簸中昏睡过去,手腕忽然被冰凉的东西碰了碰。
他警觉地睁眼,发觉是谢寒喻。
他指头上沾了些雪白的药膏,轻手轻脚往公输蒙手腕即将结痂的伤口上涂抹。
抹到一半,他脑袋微动,看样子是要擡头。
不知怎麽的,公输蒙连忙把眼睛闭了起来,如愿听见谢寒喻松了口气,将剩下的部分涂匀才收手。
比药膏更凉的是谢寒喻的手指。
公输蒙心头打起鼓来,不懂他都睡着了,谢寒喻有什麽必要装模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