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手帕内,白玉扳指色泽细腻。
裴承聿平淡地看一眼,并未收下,只问她:“这是何物?”
纪湘沅有一瞬的错愕,不由怀疑起自身,“难道不是郡王的玉扳指吗,我记得雕刻的是螭纹……”
裴承聿眸光微冷,“不是我的。你从何处得来?”
“寺里的荷花池。”纪湘沅犹豫一下,补充道:“大概是姚小姐不小心丢掉的……”
“既然知道是表妹的,为何不交给她?”
声如冰玉叩盘,不轻不重,在她心头敲击。
纪湘沅避重就轻道:“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姚小姐的,我过去时这枚扳指已经在池底了,她带着云莘打水漂,完全没注意到的模样。也有可能是别的香客落下的。”
她心里没底,这分明像极了陛下赏赐给他的那枚,她会记错吗?
她十岁时就见过了,上面的螭纹仿佛印刻在她心上,整整六年,她怎麽可能会记错?
可裴承聿说不是。
他光风霁月,高洁如山巅一抔雪,东西是他的,没人比他熟悉。
他没必要说谎。
“扔掉。”
裴承聿飘然经过她,语气听不出情绪,“本就是没人要的东西,谈什麽物归原主。”
纪湘沅没再多说,在他凛冽目光下,将手里的玉扳指扔下。
玉白的小点隐入苍翠斑斓的林叶中,微小得听不见声响,已经消失不见了。
而姚雪乔短暂地忘却她做出的冲动之举,趁着秋光明媚,懒怠地依靠栏杆,喂池中的锦鲤时,忽然想到那枚莫名其妙消失在荷花池中的玉扳指。
可东西是她亲手扔的,总不好意思一再追问春桃是否认真找过。
只期盼裴承聿不要记得。
“哎呀,跑掉了。”裴云莘轻呼,小跑过去追狐狸,姚雪乔弯腰抱在怀里顺毛,小心翼翼递给她。
她神色拘谨,狐狸尖嘴獠牙,虽经过驯化,但终究没有兔子讨喜。
“小心,别被它抓伤。”她告诫云莘。
裴云菁坐在轮椅上,撇撇嘴,“云莘,你表姐生怕被这畜生咬掉肉呢。一只狐狸而已,出息,哪天见到猎豹猞猁,你可别吓得路都走不动,丢我们裴家的人。”
姚雪乔在街市上见过狩猎归来的队伍,猛兽张开血盆大口,嘶吼震天地,她的确吓得不轻。
“谁说我怕了。”姚雪乔故意揉了揉狐狸耳朵,手指微不可察颤了下。
裴云菁不买账,“呵。”
“表姐,我带它去晒太阳。”裴云莘看了看姚雪乔发白的脸,一手抱一只往湖边去。
姚雪乔松了口气,面色恢复红润。
白狐狸缩在裴云莘怀中,死死盯住裴云菁脚边的兔子,侍女欲送回笼子里,裴云菁浑若不知狐狸虎视眈眈,“瞧这蔫巴样,也带出去晒晒。”
昨日秋猎队伍归来,裴承聿带了两只雪白的狐狸,都送去了照霞山房,云莘和姚雪乔一人一只。
裴云菁本不稀罕,可姚雪乔有的她没有,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裴承聿不会故意给她难堪,也送来一对雪白的兔子。
杜明特意告诉她整个骊山再寻不出这样一根杂毛没有的兔子。
裴云菁不情不愿收下。
临了她还是没忍住,“那狐狸呢,骊山里的禽兽都被赶尽杀绝不成,什麽都没有?”
杜明说出裴承聿教给他的话,“狐狸有的是,只是主子说,三小姐近来躁动不安,最好养些安静温顺的,磨磨性子。”
裴云菁领会他的意思,嘟囔道:“知道了,告诉堂哥,我已经和许盼儿断绝关系了。”
许盼儿这些年来爱慕堂哥,她一清二楚,她拿捏她的小把柄,让这位京城第一才女围着她打转的时候,没想过她有一副蛇蝎心肠。
在她眼中,借刀杀人,刀是姚雪乔,杀的是纪湘沅。
而许盼儿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竟敢搭上她的性命。
送药膳是接近裴承聿的幌子,可只要她是真心实意想要她康复,她乐意说服自己香料只是为确保万无一失的准备,也会不遗馀力为她牵线搭桥。
“盼儿,你为何要下药害我,你可以害任何人,怎麽能害我?我们不是朋友吗?”她心有不甘,被爹娘责令到祠堂悔过的三天里,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