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大骂他们不上心,要是骨折戳到了内脏,这会儿已经出大事了。
家里人都后怕不已。
舅舅观察了一夜,又被挪回来卧床修养,他听着舅妈哭哭啼啼,就一直插科打诨:“哪有什么事?这不是好端端的。”
“还得是多亏了楼上的周先生,”舅妈不理他吹牛,“他有急救经验,知道不能乱动,帮喊了救护车担架抬过去的。”
中午时候,舅妈做饭蒸出了一些点心,喊路意浓帮送上楼去,感谢人家。
她端着瓷碟,敲了敲房门,并没有人应声,往二楼平台走了两步,看到一位穿着板正短袖衬衫的中年男人在背对着喝茶。
“周先生吗?”她开口。
对方回头,看到她。
路意浓把瓷碟端到他手边放下,介绍说:“这是我舅妈自己蒸的米糕,请您尝尝。非常感谢您那天帮忙。”
“没事,”对方开口,“只是顺便搭把手。”
肢体反馈早于意识,她的后脊倏然一凉。
路意浓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到那个容貌平平的男人的脸。
那时躺在王家谨汽车后座,被外套蒙着脸一动不敢动,所有的观感集中于对外部的听觉。
极有特色男性播音腔从窗外传进来。
——这是怎么搞的?
——那你忙着,注意安全。
她记得王家谨当时喊:周叔。
周强也看着她,笑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她挪开了眼神。
周强笑了笑:“哦,看你的眼睛,以为你认识我。”
吃完晚饭,路意浓坐在二楼的平台上,看着天空中高悬的月亮。
云朵像是隔着被单摸到的一团团没有揉匀的棉花,时厚重,时轻薄,偶蒙住那片暖黄的光源,又很快让出光来。
章榕会在电话那头问:“刚才听李沛说舅舅摔到了胸口,怎么不告诉我?要不要我派车接到江津去做个专门的检查?”
“不用,医生让卧床恢复了,没大事。”她回答道。
“我还是不太放心,要么我过去一趟?”
“章榕会,你别来了。”
路意浓的嗓音发紧,强行往下吞咽此刻的恐惧与不安:“家里大家现在都很忙,你来还得分心招待你。”
“舅舅真的没事。”
电话那头沉默着,良久章榕会说:“好。那你在家多待一段时间。”
“有需要随时给我电话。”
通话挂断,路意浓蜷在藤椅上,发呆虚握着那微沉的重量。
突然听到门外一句:“章榕会,是你男朋友的名字么?”
周强看着那个小姑娘像发现陌生人突然炸开了毛的野猫,从椅子上一下坐起,目光警惕地看着他。
哪有半点对他帮手救人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