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筷子一丢,起身冲进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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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点,一辆破旧的桑塔纳跌跌撞撞地驶过狭窄山路,吱呀一声停在一块空地上。
转头能看到一个布满蜘蛛网的公交站台和几张石椅,像个废弃公园。
导航到这里彻底变成了一片空白图景,蓝色的指引箭头如无头苍蝇跳跃乱窜。
周旭沅只好下车探路。
看了一圈只找到一条陡峭山路,夹在两排巨树之间。
这若开车上去,他这辆一万多买下来的老夥计多半要报废。
保险起见,周旭沅把车停在公交站台後面,自己拎着行李下车。
开了一整夜的车,脚下有些发软,脑子倒是清醒。
就是有点像回光返照。
此时是八月。
这里凉快得仿佛十月。
高耸的树冠和繁密的枝叶构成一把巨伞,遮挡了大片天光。
顶端的树叶因光线角度呈现透亮的薄荷绿,越往下颜色越浓,尾端是深邃的墨绿。
置于其中时,仿佛站在一扇绚烂的彩色玻璃窗前,斑驳而璀璨。
周旭沅站在树下,因眼前与衆不同的景象失神许久,这才後知後觉地反应过来:
甜蜜小镇,他竟然真的连夜赶来了。
又回头看看来时的路,有些想不明白。
一条到头连个分岔都没有的路,那个旅游博主是怎麽迷路一周的。
即将离开的时候,忽然瞥见公交站台前挂着的地图。
他倒回去拍了一张。
甜蜜小镇的地图很有意思,条条街道连接起来的图像神似一只半睁的眼睛。
以眼角为端点还一上一下飞出了两条弯曲的路,像极了双眼皮和卧蚕。
周旭沅现在的位置就在一侧“眼角”,小镇的最西边。
这条路长且曲折,很安静,行走其间时,只能听见脚下踩断枯枝的清脆响声,鼻尖萦绕着属于植物的清甜味,一切都是那麽的不真实。
可走了大概二十分钟,一股淡淡的腥味逐渐显露,像一把敲在人脑後的榔头,猛地将人从梦境中砸醒。
越往前走,腥味越浓郁,并带上了生物腐烂发酵後産生的酸臭味。
两者混合,变成了一团令周旭沅熟悉且厌恶的垃圾场的味道。
他曾在垃圾场生活到五岁,後来遇到拾荒的周老头,生活条件才从风餐露宿提升到有一床纸板。
走过一个拐角,透过树干间隙,周旭沅毫不意外地看到一座垃圾山。
黑色的丶扎紧的丶鼓囊的垃圾袋一个接一个地往上垒,简直是想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山腰’处夹着一块满是泥点的白布,时而被风扬起,又打在一圈垃圾袋上,哗啦哗啦地拍出响声。
说脏,一个个都用垃圾袋包好垒好;说干净,堆这麽多了也不想办法处理,压最下面的估计都发酵了。
周旭沅心情复杂地继续往里走。
还没入职,但已经感受到工作量了。
而在他离开後不久,夹在垃圾袋间的白布却忽然蜷起,蜷成一个圆柱,呲溜一下,竟自己从垃圾袋间扯了出来。
白布飘飘扬扬地往地上飞去,只见闪过一圈白光。
眨眼间,白布上竟浮现出一张人脸。
巴掌大小,五官线条带着幼态,像小孩子的脸。
两眼惊奇又急切地看着周围,鼻子快速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