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柄从过去拔出到现在的处刑人之剑一样,同一段时间线,既然可以把过去的东西拿到现在,也可以把现在的事物投放到过去,原来阿契尼就是这样近似悖论的存在。
它凭空出现,因为本不存在。
阿契尼诞生于一年以后的现在。
所以微生千衡一定要过去的阿契尼杀了她,她过去的死促成了阿契尼的诞生,才是一个完整的闭合。
所以哪怕这一次她没有死,他还是要费尽心思创造出阿契尼,过去的阿契尼已经存在,如果未来它没能诞生,整条时间线都会崩溃。
阿契尼是因为她而诞生的。
这就是他对无法掌控的她最大的报复。
死寂的空气里,舒凝妙望着那双熟悉的眼睛,缓缓抬起手,毫不掩饰想要掐住它的脖颈的动作。
她答应过尤桉,要杀了他。
新生的怪物全然温顺,红发垂下,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面对杀意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然而她的手穿过了它的身体。
怪物的身体只是幻影,顷刻消失在她眼前——时间线已经错位了。
阿契尼回到了一年前的新地,重新开始了普罗米修斯和新地的噩梦,时间是一个首尾相连的轮回,所有人都被微生千衡困在其中,和他一样不得解脱。
她的手落空,僵硬地垂在身边。
周围的黑色黏液像雨帘一般落下来,她疑心这雨帘后藏着微生千衡讥讽的眼神。
黑色的黏液坠落在垃圾山上,噗噗地冒着气泡,腐烂的气味冷森森地弥漫着。
黏液不断往下腐蚀,她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直至下陷。
有人拉住了她胳膊,拽了拽,试图把她拉出来。
舒凝妙转过头看他,眼神冰冷,吓了他一大跳。
棕发褐眼的雀斑男被她瞥了一眼松开手,蹬蹬回退几步,一手抱着盆:“真的是你啊!你又来新地干什么?”
她也以为不会再看见这人了,怎么哪里都有他。
不对,他刚刚就站在附近,是那几个帮忙灭火的人之一,只是她根本没在意。
阿伦对她相当提防:“你又想做什么,刚刚被烧死这人你认识啊,和你又是一伙的?”
舒凝妙回他:“你认识吗,不认识为什么来救他?”
“这……一个人莫名其妙在街头烧起来了我还不能看看?”阿伦皱眉,把手里的破盆子丢给其他人,叉腰盯着她:“这回我不会再让你为所欲为了,你别在这里搞破坏。”
他望着垃圾山上蔓延的黑色黏液,愁眉不展,对刚刚突然炸开的黑色无比忧虑,无论是曼拉病也好、自燃的陌生也罢:“可恶……最近的怪事真多。”
舒凝妙沉默如山,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眼珠随着他动作转动,直到他背后发寒。
“你跟我来。”她从沾满黏液的垃圾山上踉跄走下来,对身上的污秽仿佛毫无察觉,侧过脸吩咐他:“走。”
阿伦完全不想被她牵着鼻子走,假装不在意地走曲线,被她一喝,顿时皮一紧,老实跟在她后面。
舒凝妙速度比他快多了,简直跟超级进化人似的,她在前面走,他在后t面跑才能勉强跟上,跟着她走到一家大门紧闭的孤儿院。
她瞥了两眼,毫无顾忌地单手从旁边墙翻了进去。
阿伦观察片刻,咬咬牙学着她动作也翻进了院子里,想这女人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至于对小孩下手。
没想到刚一跳进院子里,仿佛触发了什么装置,紧闭的门感应到外面的来人似的,推开一道细缝,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学校校服的粉棕发女孩,看到他们的表情就像看到了鬼。
阿伦立刻举起双手:“我是好人。”
女孩理都没理他:“舒凝妙!”
阿伦不知道她在喊谁,连退几步,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不是我要闯进别人家里的。”
她仿佛没听到似的,泫然欲泣,但是眼泪好歹没有真掉下来,直直冲到舒凝妙面前,一股脑把最近发生地所有事都倒了出来:“你知道尤桉去哪了吗,他和那个叫吉塔讷的因妥里人都没有回来,新地的信号被屏蔽了,我们什么都发不出去,也得不到消息。”
“他死了,卢西科莱也死了。”
舒凝妙哽着的一口气终于在这句话里吐出来,抬手摁住她的肩膀。
阿伦提高声音:“什么?!卢西科莱死了?!”
没人理他。
艾瑞吉只是惊恐地望着她,抓着她的手不放,指甲都陷进肉里。
明明都已经从伽勃回来了,为什么还会死,她不相信,仿佛听见了什么很难理解的话一样,她害怕尤桉,害怕尤桉做的事,更害怕他再次去送死。
但事情总朝着她害怕的那一面狂奔而去,从来无视她的祈求。
舒凝妙一身狼狈地站在她面前,眼里是她看不懂的神色。
半晌,舒凝妙转过头,目光落在一旁呆滞的青年身上:“这是自卫队的人。”
“……自卫队的人?”
艾瑞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后知后觉露出警惕的凶光。
自卫队的人要是发现她是普罗米修斯的人会怎么样,她不知道,但她只能相信舒凝妙不会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