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中果盘放在一旁的台阶上,“我只要你每月所得例银的二成。”世间的话如何供自己路走,还是付濯晴交给他的。
她交给他的是,他身为她的夫君,每月所赚银两,有一半是她的,但她只取其二,那么他亦如此。
付濯晴难得在杀人犯面前轻笑一声,不带讽刺,这让她想起了她之前跟杀人犯谈的条件,“我要你日后每月所赚的十,取其二给我,作为报酬,我可以教你怎样杀鸡。”
她每月例银只有十两,分给杀人犯二两,也没什么,毕竟她除了吃穿没什么旁的开支,在她高中状元后,随着这座宅子一并赐下来的还有诸多做衣裳棉被的布料,赏钱,也不缺这二两。
不过,在付濯晴给杀人犯之前,她还有个问题,“你白日里见过吴筱宁和杨筱宁了,那你可知她们在夫君府中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边连瑱眉宇微微蹙起,“怎么,你不答应我,难道还要我学着她们的模样伺候你吗,你就不怕我给你下毒?做什么美梦。”
夜风拂过,付濯晴淡淡睨了杀人犯一眼,倒真看得起自己,她可不用一个随时都想要她命的人来伺候她,她还想好生活命呢。
“吴筱宁和杨筱宁的悲苦生活,不值得被称赞,也不值得被比较,你也少自作多情。”付濯晴这人数落人也有一套的,她从不屑与人拌嘴生气,是以即便是奚落人的话,她也不会有什么语气,话轻轻飘过,就像一阵风似的。
就这样的话,往往是最让人情难以堪的。
边连瑱哼笑一声,“是吗。”他手搭在膝盖处,“那你难道要倚靠每月给我二两银,让我帮你周旋这个官眷,去渗透她们的固化已久的思维吗?”
付濯晴的话犹如一盆寒冰彻骨的水,从头浇了他满头,他从未见过这人和他生气,哪怕是要他的命,也不会大喊大叫的,跟他截然相反。
正因如此,她只要说出口的话,都不是假的,人在极度有把握的情况下,是平心静气的,也因此,他才吃过她不少亏。
这次他不会上当了,二两银能干什么呢,都不够他下一顿馆子的。
付濯晴朝杀人犯点点头,表示是的,她就是这么打算的。
边连瑱身子往前一倾,“你是刚当官,尾巴就翘天上去了吧,不知道那些官眷都是女子吗,男女授受不亲,我是本朝唯一的男官眷诶。”
这事儿给他多少银钱他都不干的,就不是钱不钱的事儿,他今儿白日见柳夫人和唐夫人就已经满脸不情愿了,他可不愿在女人窝里,长此以往。
男子汉大丈夫的,应当自有一片天地的。
付濯晴不以为意,接着道:“如今新朝虽立,百废待兴,但终究只有一载之久,下朝后,我已向陛下说明,你有意去金兰城中的难民居所,给那里的孩童授以诗书礼乐。金兰城的官眷以家中夫君为天,可若你这位男官眷能为自己而活,从而去让其他官眷从内心去尊重自己,照鲜活的你而改之,不也可以吗?”
月光下,边连瑱坐着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顺着付濯晴的话,心中稍感宽慰,看来付濯晴也算让他的一些学识有了用武之地。
教孩童诗书礼乐,倒也不是不可以,也无需在家中烦闷,是个解闷的法子。
反正君子六艺,他都会。
边连瑱眸光闪过认真,“那你每月给我二两可不够用,请一个诗书礼乐的样样周全的夫子,远不止二两银。”
就算是付濯晴每月例银都给他,也不过分。
真假情意
三日后卯时,天边渐亮,城北五里开外难民居的烟囱炊烟,早已凉歇。
边连瑱和陈幸驾着马车过来时,这里的百姓已经穿戴整齐,正赶路去给城中铺子里做工去了。
边连瑱下马车后,耳畔眼前尽是排子车轱辘压地声,和骑着小毛炉的马蹄声,没有他想象中的人烟嘈杂,恰恰相反,难民住的这两条巷子干净整洁。
边连瑱帮着陈幸从马车上拿下他授学需用的物什和给这里孩子们带的一点小礼物,扪心自问,他之前身为首富家的小公子,当真乐善好施吗?
是也不是,南商朝人人称边府是善人府,会帮着百姓难民做力所能及的事,他有露过几回面呢。
边连瑱长这么大,给难民布粥,去看望难民,一次也没有,因他无需做这些,就能得到这些百姓的爱戴,自然而然就养成了他无需做什么,就拥有了旁人难拥有的威望。
昨夜,付濯晴告诉他,要让他来这里给难民家的孩童授学,他去书房,还特意找了本有关难民居的书来细瞧。
这里的难民,其实是受城中百姓歧视的,说白了这里的百姓只能做些粗活,只能养家糊口,别说供孩童读书习字,就连最基本的穿衣吃饭偶尔也有短缺。
陛下派人建了这里,名为‘乌春巷’。
乌云散去,春日否极泰来。
让城中百姓接纳乌春巷的难民,越是说教越会背道而驰,最优解便是难民去融入。
城北的学堂是几间瓦房连通的,梁下扎实的柱子为支柱撑起一个遮阳避雨之所,原先这里是有一位夫子的,但这位夫子前段时间病逝,便再无夫子愿意前往。
边连瑱和陈幸分散,将带给孩子们的一点心意摆去各自书案前,他边摆边解闷跟离他不远的陈幸说道:“这日后你就白日跟我一同在这儿授学,夜晚挑灯夜读,参三载后的下一场科考怎样?”
说完,边连瑱偷笑着,其实这话是逗陈幸的,若想高举,应当心无旁骛的,指望着挑灯到天亮是不行的,他今日只是想让陈幸帮他送些东西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