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祁航一定是非常骄傲自己有一个这麽厉害的父亲的。
哪怕他并不常常陪伴在祁航身边,但子女对父母的爱与敬仰最初总是与生俱来且毫无条件的。
後来祁父落地的那天,祁航特地起了个大早把家里都整理了一遍。
不仅如此,他还提前了一个礼拜用自己的零花钱把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打印出来,挂在了门口玄关处。
可是那天祁父连家都没回,只叫祁航去西餐厅里吃了顿饭。
那天正好是小商盈的生日,商父商母把祁航送到西餐厅後一合计,干脆也在这个那家西餐厅给商盈过了生日。
那个时候他们家才刚好起来不久,拮据的习惯仍旧如影随形,点个菜都小心翼翼的,但三个人吃得特别满足特别欢快。
反而是另一桌的祁航和他父亲,气氛尴尬而生疏,甚至有些紧张。
祁父点的这一桌都非常考究,但一直到甜品上来後,祁航都没动过刀叉。
商盈这时候才注意到祁父的同侧坐着一个同他年纪相仿的美丽女士。
那个阿姨真的长得好漂亮啊,小商盈根本看不出她的年纪,只记得她身上都是名贵护肤品的味道。
後来从父母口中得知那个阿姨还比祁航的爸爸大了七岁时,商盈十分震惊,并且第一次怀疑世上确实有永葆青春的法子。
但商盈并不喜欢她。
那是祁父新交的女友,带她回来看看自己的儿子。
但。。。比起带女友回来看儿子,祁父的举动更像是把自己的儿子交给女友考验。
“不会吃西餐吗?”中文并不是她的母语,但她仍旧讲的非常好,“你妈妈没教过你?”
祁航猛地擡头。
商盈也觉得刺耳。
祁航的母亲在他小的时候就重病去世了,那个阿姨是不知道吗?
“到时候去了美国,我们会把你送到寄宿制学校,你是不和我们住在一起的,我还有个女儿。。。。。。”
“我不会去美国。”祁航站起身,“放心吧阿姨,不用和我说那麽多,我会在国内完成学业的,也不会打扰你们。”
说着他鞠了个躬,豆大的泪珠在弯腰的瞬息砸在他的鞋边,“我先走了。”
“祁航!”祁父叫住了他,“长辈和你说话说到一半,你怎麽能打断,还擅自离席?!”
小祁航那时候甚至还不及吧台高,身影倔强又单薄。
他转过脸,嘴唇绷得极紧,眼眶却在发红,“你还记得吗,明天是妈妈的忌日。”
“祁弘义,我这辈子只会有一个妈妈。”
祁航回家之後,就把玄关处那副用了他很多零花钱丶小心翼翼维护起来的全家福摘了下来。
他踩在玄关处的鞋柜上,下来的时候没看清直接摔到了那副相片上。
曾经令他感到幸福的全家福此刻却碎成玻璃渣扎进他的身体,他倒在血泊里,却在那麽小的年纪就体会到原来被抛弃的孤独比身体上的伤痛更加深入骨髓。
那是商盈第一次看祁航哭得那麽伤心,伤心到相框的碎玻璃划伤了他的手臂他都没发现。
商盈也跟着哭,看见祁航哭得那麽伤心,她觉得自己的心也好疼好疼,祁航不该是这样的,拜托了老天,如果你听得到的话请不要再让不幸围绕祁航了。
小孩子学会珍惜一个人,往往先从心疼开始。
後来祁航出院後,小商盈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就趁着夜色溜进了祁航家。
祁航在房间里睡觉,她窝在能够实时观察到祁航房间动静的小客厅里,困了就闻闻风油精。
那时候的商盈怕鬼又怕黑,但她最怕的还是祁航在被窝里偷偷地哭。
结果睡到大半夜,渴了的祁航出门找水喝,看到沙发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睡得四仰八叉的白衣女子,他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你怎麽会在这里?”
小客厅的灯被打开。
祁航的头发乱糟糟地睡成了鸡窝,身上的睡衣半塞半松,毫无形象可言,可偏偏脸上还带着严肃的神色。
小猫憋了很久才把笑意憋回去。
她心知自己的理由扯淡,只分外诚恳地找出了另一个站不住脚的理由,“祁航,你能教我怎麽弹吉他吗?”
说着,商盈费劲地把脚下的吉他搬了出来。
三年级的小学生祁航彻底没招了,“。。。你大晚上不睡觉,就是为了在我家研究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