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筱悠别院格外宁静。院中石桌上,已摆好几样精致小菜和一壶温好的酒。轩辕天一并未在场,似乎早已料到兄弟二人需要独处的空间。
展昭换下了官服,穿着一身寻常的青色长衫,站在院中等候。见赵祯便服而来,他上前一步,欲行礼,被赵祯擡手拦住。
“此处没有君臣,只有兄弟。”赵祯看着他,目光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两人在石桌旁坐下。赵祯亲自执壶,斟满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推到展昭面前。
“案子……都了结了。”赵祯端起酒杯,声音平静,“德太妃的旧党,都已清理干净。静妃娘娘的冤屈,也得以昭雪。”
展昭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杯中澄澈的酒液晃了晃。他沉默片刻,低声道:“臣……都知道了。”
赵祯看着他,眼中情绪复杂:“这些年,委屈你了。”
展昭摇了摇头,擡眼看向赵祯,目光清亮而坚定:“展昭从未觉得委屈。江南水乡养育了我,江湖侠义锤炼了我,开封府和……和皇上的信任,给了我安身立命丶施展抱负之所。展昭此生,无愧于心。”
赵祯闻言,心中触动,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也壮了几分胆气。他放下酒杯,目光灼灼地看向展昭:
“事情已然明朗,你……还不肯唤我一声皇兄麽?”
夜风拂过,带来院中花草的清香。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两人之间。展昭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帝王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期待与一丝属于兄长的笨拙的温情,心中最後一丝因身份骤变而産生的隔阂,终于冰消瓦解。
他站起身,後退一步,整理了一下衣袍,然後,对着赵祯,郑重地丶清晰地丶带着前所未有的亲近与敬重,躬身行礼,唤出了那迟来了二十多年的称呼:
“皇兄。”
这一声“皇兄”,仿佛穿越了重重宫闱与漫漫岁月,将血脉相连的两人,真正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赵祯只觉得眼眶微微发热,他猛地站起身,绕过石桌,一把扶住展昭的手臂,将他拉起,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好!好!朕……我等你这一声,等了太久!”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诸多感慨,尽在不言中。重新落座後,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他们不再谈论朝政宫闱,只说些江湖趣闻,边关风物,甚至回忆起展昭刚入开封府时闹出的笑话。酒至半酣,赵祯看着展昭,忽然问道:
“日後……可有何打算?是否想……”
展昭明白赵祯未尽之语,他摇了摇头,神色坦然:“皇兄,展昭还是展昭。开封府的职责,守护汴京百姓的平安,是展昭立身之本。至于其他……并不重要。现在这样,很好。”
赵祯看着他清澈坚定的眼神,知他所言发自肺腑,心中既感欣慰,又有些酸涩。他这个弟弟,终究是选择了那条更艰难,却也更符合他心性的路。
“既然这是你的选择,皇兄……支持你。”赵祯举起酒杯,“愿我兄弟二人,同心协力,共守这大宋江山。”
“臣,定当竭尽全力!”展昭举杯相迎。
这一夜,筱悠别院的灯火亮了很久。当赵祯带着微醺的醉意和满心的暖意起驾回宫时,东方已现出微光。
展昭送走赵祯,独自在院中站了一会儿。晨风吹散酒意,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充实。身世之谜已解,宫中隐患已除,前路虽仍有风雨,但他心志愈坚。
他转身,准备回房,却见轩辕天一不知何时已站在廊下,正静静地看着他。晨曦微光中,她一身红衣,慵懒依旧,眉眼间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柔和。
“谈完了?”她缓步走来,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
“嗯。”展昭迎上前,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让你久等了。”
轩辕天一任由他握着,目光在他脸上流转,唇角微弯:“看来,心结已了。”
展昭点头,将她微凉的手握得更紧些:“是。以後,我只是展昭,是你的夫君。”
轩辕天一闻言,眼中笑意更深,她擡手,轻轻抚过展昭的眉眼,然後,拉过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展昭先是微微一怔,随即,感受到掌心下那微妙的丶与他血脉相连的生命律动,他猛地擡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轩辕天一。
轩辕天一迎着他震惊而狂喜的目光,慵懒一笑,额间朱砂在晨光中艳红欲滴:
“看来,以後不止是夫君,还要学着做爹爹了。”
展昭只觉得一股巨大的丶难以言喻的幸福感瞬间将他淹没,他猛地将轩辕天一紧紧拥入怀中,手臂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声低沉而充满喜悦的叹息,融入这渐亮的晨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