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莫言猛地转头看她:“你的身子已近八月!此去南疆路途遥远,山险水恶,更何况要深入哀牢山腹地,面对黑巫教与泄露的魔气!你如何撑得住?”
“撑不住,也要撑。”轩辕天一擡眼,目光穿透虚空,仿佛已看到了那座笼罩在魔氛中的古老山脉,“封印若破,魔物降世,人间顷刻化为炼狱。届时,又何来安身之所?这孩子生于乱世,是他的命。但为人母,为人间守护者,我需为他,为这天下苍生,争一线生机。”
她顿了顿,看向冷莫言,眼神平静无波:“况且,不是还有你吗?”
冷莫言与她对视良久,终是败下阵来,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罢了,谁让我命苦,跟了你这麽个不省心的主人。何时动身?”
“三日後。”轩辕天一计算着时间,“我需要稍作准备,也要……与他说明。”
是夜,展昭带着从山神庙获取的羊皮地图残片回到别院。他颈侧的伤口已妥善处理,毒素也已清除,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他将今日遇险及发现地图之事告知轩辕天一,末了,沉声道:“黑巫教的目标果然是哀牢山封印,这‘蚀月’法器恐怕是关键。我已将地图拓印一份交由包大人,奏请朝廷派高手前往南疆,阻止黑巫教获取此物。”
轩辕天一静静听着,目光落在他颈侧那道红痕上,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但终究没有说什麽。她只是将冷莫言今日的感知与自己的决定,平静地告诉了展昭。
“……封印已岌岌可危,我需即刻啓程,前往哀牢山加固封印。迟则生变。”
展昭闻言,身形猛地一僵,如同被冰水浇透。他豁然擡头,看向妻子,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强烈的反对:“不行!绝对不行!你如今身子沉重,如何能经得起长途跋涉?更何况哀牢山凶险万分,黑巫教盘踞其中,魔气泄溢……我绝不能让你去冒险!”
他上前一步,紧紧抓住轩辕天一的双肩,声音因激动而带着一丝颤抖:“天一,我知道守护封印是你的责任,但孩子呢?我们的孩子还未出世!你若有任何闪失……我……我……”
後面的话,他哽在喉头,怎麽也说不下去。那双总是沉稳坚定的黑眸中,此刻写满了恐惧与哀求。他可以面对任何强敌,承担任何风险,唯独无法承受失去她和孩子的可能。
轩辕天一看着他眼中几乎要溢出的痛苦,心中亦是一阵刺痛。她何尝不知此去凶险?何尝不想在汴京,安然等待孩儿降生?但宿命之轮已然转动,容不得她退缩。
她擡手,轻轻覆上他紧抓着自己肩膀的手,声音放缓,却依旧坚定:“展昭,我知你心意。但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去。若封印破碎,魔物横行,这汴京城,这大宋天下,乃至我们尚未出世的孩子,都将面临灭顶之灾。届时,纵有你我,又能护得住谁?”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答应你,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我们的孩子。我会尽快修复封印,平安归来。你信我。”
展昭与她对视着,从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眸中,看到了不容更改的决心,也看到了她对自己能力的绝对自信。他知道,她决定的事,无人能阻。正如她支持他每一次出生入死,此刻,他也必须支持她奔赴她的战场。
巨大的无力感与深入骨髓的担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猛地将她拥入怀中,手臂收得极紧,仿佛要将她揉入骨血,永不分离。他的下颌抵在她散发着冷香的发顶,声音沙哑得厉害:“……多久?”
“少则一月,多则两月。”轩辕天一回抱住他精壮的腰身,将脸埋在他胸前,听着他急促而有力的心跳,感受着这片刻的温存,“待封印稳固,我立刻回来。”
“我与你同去!”展昭急道。
“不可。”轩辕天一摇头,“哀牢山核心区域魔气弥漫,凡人难以久留,且封印之力会对非轩辕血脉産生排斥。你去了,非但帮不上忙,反而可能因魔气侵体或封印排斥而受伤。更何况,汴京需要你,黑巫教馀孽未清,辽国虎视眈眈,义父与祯都需要你。”
她轻轻推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贴身收藏触手温润的麒麟玉佩,放入展昭掌心:“这是莫言以自身鳞甲与精血凝炼的护身符,你随身带着,可辟邪祟,稳心神。若有紧急情况,它亦能让我有所感应。”
展昭紧紧攥住那枚还带着她体温的玉佩,玉石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却远不及他心中撕裂般的痛楚。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担忧丶恐惧丶不舍强行压下,化作眼底深沉的承诺。
“好。”他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定,“我留在汴京,肃清妖邪,守护一方。你……定要平安归来。”
他俯身,极其轻柔地吻上她的额头,如同誓言,又如同祈祷。
“我等你和孩子回家。”
窗外,秋风萧瑟,卷起落叶无数。离别的阴影,已悄然笼罩了这方小小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