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被看穿后的恼怒低笑。
他俯身,手指狠狠掐住她的下颌,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那精致的骨骼捏碎。
“你的脑子里,除了算计朕,就只剩下朕会杀你了?”
此时,门被不合时宜地推开。
郭舍人面无表情地立在门口,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石像,身后是捧着盥洗用具、垂不敢看的侍女。
他对室内那剑拔弩张的一切视若无睹,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平直得像一把尺。
“陛下,时辰已到。”
刘彻的动作僵住。
他盯着郭舍人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死人脸,被打断的兴致与怒火瞬间化为实质的杀意。
“滚出去。”
郭舍人垂,身形未动分毫,像一根钉死在地上的木桩。
“陛下,御驾已备好,平阳公主与卫侍中正在府外恭候。”
刘彻的杀意,撞上了一堵密不透风的棉花墙,最终只能化为一声烦躁至极的低吼。
他猛地松开手,从卫子夫身上起来。
这只狡猾的、永远抓不住的狐狸。
暂时,先放过她。
平阳公主府门前,晨雾清寒,回宫的御驾如一头沉默的巨兽,静立在薄光之中。
刘彻已换上常服,眉宇间的阴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帝王的深沉难测。
平阳公主领着卫氏姐弟并立于车前。
一场无声的权力交接,正在上演。
卫青一身崭新的侍中官服,衬得他身姿愈挺拔如枪,眉目间的少年气被一身官威磨砺得所剩无几。
他走到平阳公主面前,撩起官袍的下摆,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跪拜大礼。
“殿下再造之恩,卫青,永世不忘。”
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钧,足以让周围的侍从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宣告。
亦是切割。
从此,他卫青,不再是平阳府的骑奴,而是天子的人。
平阳公主亲自将他扶起,脸上是得体的温婉笑意。
“尽心当差,莫负陛下厚望。”
她的目光越过卫青,轻轻落在卫子夫的身上。
卫子夫已换上一身素雅宫装,安静地站在一旁,像一尊即将被送入宫墙的精美瓷器,易碎,却也无价。
平阳公主没有与她多言。
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的那一瞬,已是万语千言。
卫子夫微微颔,伸出手,在那只保养得宜的手背上轻轻一拍。
联盟早已达成,无需赘言。
回宫的水路,安静得只剩下船桨破开渭水的声音。
刘彻屏退了所有侍从。
宽敞的甲板上,只剩他与卫子夫。
江风吹起她的丝,拂过他的脸颊。
“喜欢这江山吗?”
他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这是一个绝对占有的姿态。
卫子夫看着两岸飞倒退的风景,没有回答。
“子夫。”
刘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温柔,像一张无形的网。
“回宫后,朕封你为夫人。”
汉制,夫人,位比列侯,爵比公主。
对一个出身卑微的歌姬而言,这是一步登天的泼天荣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