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明白了。
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大殿里,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没有虎符,他就是一头被拔了牙的困兽。
“退朝。”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拂袖而去,留给满朝文武一个决绝而又孤寂的背影。
兰林殿。
灯火通明。
刘彻没有说话。
他只是背对卫子夫,像一尊石化的雕像,死死盯着墙上那幅巨大的疆域地图。
殿内,只有他那因为极力压抑而显得格外沉重的呼吸声。
卫子夫微微隆起的小腹让她行动略显不便。
她没有开口劝慰,只是走到刘彻身边,拿起一方墨锭,开始默默地为他研墨。
清冷的墨香,混杂着压抑的沉默,在空气中无声地交缠。
许久,刘彻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低沉,且沙哑。
“他们不让朕动兵。”
“不给朕虎符。”
“无兵,无符,如何让朕的意志,抵达千里之外的闽越?”
卫子夫研墨的手未停,动作轻柔而稳定。
她的声音更轻,像一阵自九天之外吹来的风,瞬间吹散了殿内所有的凝滞。
“陛下。”
“昔日,蔺相如能凭一块和氏璧,在章台之上逼退强秦虎狼之师。”
“今日,陛下坐拥四海,为何不能凭一根节杖,退闽越蛮夷之兵?”
刘彻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豁然转身,那双死寂的眼中,瞬间爆出骇人的光芒。
像一头在黑暗中蛰伏已久,终于找到了猎杀路径的饿狼。
节杖!
代表天子亲临的节杖!
他懂了。
威慑,从来不只靠军队。
更靠名分,靠天子之名所代表的,那种足以让人生死族灭的无上权威!
“派谁去?”
他的声音急促起来,已在脑中飞盘算着最合适的人选。
“一个能将陛下的意志,变成刀子,精准地扎进闽越王心脏的人。”
卫子夫放下墨锭,抬起头。
“一个无所依附,只忠于陛下您的人。”
刘彻的脑中,瞬间跳出一个名字。
庄助。
那个在策论中言辞最犀利,主张最激进,也因此得罪了满朝公卿的寒门士子。
至今,还在郎署坐着冷板凳。
“让他持节杖,出使闽越。”
“一兵一卒都不带。”
“只带陛下您的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