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辱。
这是当着全军将领的面,最赤裸,也最残忍的羞辱!
宁可用中军大将去干前锋的活,也不用他李广!
帐内,有人不忍地移开视线,有人嘴角则勾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冷峭。
直到公孙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卫青才像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看向李广,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
“李将军,年纪大了,莫要动气。”
“杀鸡,焉用牛刀?”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巨大的舆图前。
“将军是国之利刃,需用在最关键之处。”
他的手指,点在了一处远离主行军路线的侧翼隘口。
“白狼口,地形复杂,是匈奴各部互通声息的捷径,但也极易迷失方向。”
卫青转过身,目光终于直视李广。
那眼神平静,深邃,像一口结了厚冰的古井,映不出任何情绪。
“本将想请将军率本部三千人,去那里扎营,截断匈奴人的耳目。”
“这个任务,需要经验,需要耐心,非宿将不能担此重任。”
“一来,为大军扫清侧翼。二来,也请将军稍作休整,以待决战。”
话,说得滴水不漏。
是重用,是体恤,更是信任。
可帐中又有谁听不出来?
这是要把李广这把“数奇”的刀,远远地,远远地扔出去。
扔到一个对战局无关痛痒的地方。
赢了,是你李广的功劳。
输了,或是……又“迷路”了,也绝不会波及大军分毫。
李广的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脸色从涨红,到煞白,最终化为一片铁青。
他想咆哮。
他想质问。
他想把那道据说能决定他命运的狗屁空白圣旨,直接砸在卫青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
可他看着那双眼睛。
那里面没有轻蔑,没有讥讽,什么都没有。
只有属于三军统帅的,绝对的,冰冷的理智。
一个合格的统帅,绝不会拿数万将士的性命,去赌一个老将的荣辱。
李广胸中那团足以焚天的怒火,在这一刻,突然就熄了。
化作了一缕冰冷刺骨的青烟。
他缓缓站直了身体,后退一步,对着卫青,行了一个标准到无可挑剔的军礼。
声音嘶哑,却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末将……遵命。”
……
千里之外,右路军。
霍去病自代郡出后的行军,是一场席卷大漠的烈火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