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羽林卫的铁甲反射着日光,处暑中却显露着寒气。
所有声息,瞬间被这股帝王威仪压得粉碎。
人群陷入了一阵死寂,但也有窃窃私语窸窣传来。
“陛下……为何会来?”
“是啊,往年遣散宫人,从未有过先例。”
压抑到极致的惊疑,在人群中无声地传递。
卫子夫垂下眼,将头埋得更低,像一粒卑微的尘埃。
此时,那御驾的车帘被掀开。
刘彻走下御驾,一身玄色常服,眉眼间是化不开的阴郁。
他没有理会跪倒一片的内侍与宫人。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径直投向不远处的濯龙池。
郭舍人快步跟上,声音压得比风还轻。
“陛下,皇后娘娘正在濯龙池边,设坛为大汉祈福,说是要亲手浣洗先帝旧衣,以表孝道。”
刘彻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刺骨的弧度。
那不是笑,而是讥讽!
他迈开脚步,朝着濯龙池走去。
濯龙池边,绿柳依依,蝉鸣凄厉。
皇后陈阿娇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素衣素服,正亲手将一件玄色的里衣,浸入池水。
她身后,十几名美貌宫女姿态划一,皆在浣洗衣物。
一场完美的、无可挑剔的“贤后”秀。
看见帝王的身影,陈阿娇脸上立刻绽开惊喜的笑容。
“陛下!您怎么来了?”
她起身相迎,言语间满是恰到好处的贤德。
“臣妾身为六宫之主,理应为陛下分忧,为我大汉祈福。”
“皇后有心了。”
刘彻径直从她身侧走过,轻飘飘落下一句。
却没有因此驻足。
甚至,没有偏头看她一眼。
那一眼的无视,比任何耳光都响亮,都屈辱。
陈阿娇脸上的笑容,寸寸冻结。
刘彻的视线,早已锁定在队伍的最末端。
那里,一个女人背对他,跪在池边。
她正一下,又一下,用一柄沉重的木槌,捶打着一块早已洗得白的布料。
动作机械,迟缓。
仿佛那木槌有千斤之重,每一下,都砸在自己的骨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