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纨素道:“我方才跟钱夫人要了些腌菜,好下饭。”
她不会做菜,若不出去要点吃食,一家人就只能干喝粥了。
将腌菜放在桌上,崔成看着小小一碟,里头还装模作样铺了片翠绿的叶子。
那一筷头的量都不够谁人吃一口的。
可跟那钱婆子张了嘴,这人情便是欠下了,日後定要还的。要麽给钱婆子做活,要麽还人家物什。
他们一家如今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所以就只能给人做活。
可无论做什麽,还这一口腌菜的人情,都是赔本买卖。
崔成一见满桌只见水,不见米的稀粥,外加那一口腌菜,就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一声,却是叹得江纨素火气直冲天灵。
崔成就是这般,整日在家唉声叹气,叹得她浑身难受不已。
江纨素想要摔筷,却是生生忍住了。
“这粥……”
崔郁林用羹匙上下舀了舀,只见零星一些散米飘在水中。他沉吟片刻,皱眉道:“这粥也太稀了,根本填不饱肚子。”
崔郁林还好,整日在家坐着,哪怕吃的少一些也成。
可崔成不行,崔成日日忙碌吃不饱身体根本熬不住。
江纨素道:“这也是没得法子的事,家里的米没有多少了,我又不敢多盛。若是用多了,父亲还没到发月银的日子,後头一家人吃什麽?
“这点米汤,已经不错了。”
说完,江纨素喝了一口米汤。
她脑中浮现的是香甜松软的桂花糕,还有她在谢家常吃的炖燕盏丶八鲜煨猪肚丶加了桂花蜜的银丝卷儿等。
口中发酸,一碗粥水喝进肚子里不仅不能充饥,反让人更饿了。
崔郁林看着崔成,咬牙道:“爹爹,我明日去肉铺赊块肉,大不了帮他做两个月的账。”
江纨素道:“一个小小肉铺,又有什麽账可算……”
崔成喝干净碗中粥水,摆摆手:“罢了,我去睡了,明日要去码头提货。”
崔郁林急切道:“如今怎麽提货的事,也需要您去做?”
崔成背影一僵,又是一声叹息。
人在屋檐下,东家就是吩咐他去铺头扮狗,他也是要听的,更何况只是去码头提货。
崔郁林喘着粗气,江纨素却跟丢了魂儿似的也不知在想什麽。
好一会儿,崔郁林道:“你明日去肉铺赊点肉,晚间给父亲做些荤腥吃。
“父亲如今不比从前,不能吃这样清汤寡水的东西。”
江纨素道:“父亲不能吃,我就能吃了?郁林,你知道的,我从未吃过这样的苦。
“这粥水……我何曾喝过这等东西。
“可你为什麽只知道记挂父亲,却不知心疼心疼我呢?你怎得不说我跟你在一起後多麽辛苦?
“我在谢家时候,鲍参翅肚也不稀多吃一口,可如今呢?
“如今我跟你一起,竟连口荤腥都不配吃了吗?”
莫名的,积攒一天的恼火爆发出来,江纨素将筷子一摔,狠狠丢在桌上。
已经进房的崔成又是一声叹息,叹得江纨素头皮发麻,浑身发抖。
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掀翻那张修修补补过很多次的木桌。
“崔郁林,我真是看错你了,早知如此,我当初还不如留在谢家,跟序川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