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步微晃,却仍挺直脊背,仿佛宁可折骨也不肯示弱。
他在案前坐下,从袖中取出一只青瓷小瓶,倒出几粒黑色药丸。
那些药丸表面极细微地游走着金丝般的纹路,如同活物在蠕动。
他面无表情,一粒粒吞下。
烬瞳的声音在她识海颤抖:“‘蚕丝封心散’……传说中能腐蚀魂魄、压制异种契约的剧毒。他不是在治病,是在用毒药封印体内的寄生之力!”
沈青梧心头巨震。
难怪她刚才靠近时,感知到一股极其隐晦的命火波动,与她的判官印隐隐共鸣——那不是巧合,那是同源之火在相互牵引。
而萧玄策,竟凭一己意志,以毒为锁,将体内那道来自三百年前的契约死死镇压了近百年?
这个男人……从出生起就被种下“祭品”的命运,却硬生生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把宿命咬出了裂痕。
她看着他低头批阅奏折的侧脸,烛光勾勒出他眉宇间深不见底的疲惫与孤绝。
那一瞬,某种陌生的情绪在她心底撕开一道缝隙——不是怜悯,不是同情,而是一种近乎战栗的共鸣。
同样被命运钉在祭坛上的人,谁才是执刀者,谁才是牺牲品?
就在这时,萧玄策忽而停笔。
他盯着纸上一个字,久久不动。
然后,他缓缓抬起眼,望向殿角那片最浓的阴影,声音低哑如锈铁磨过石板:
“出来吧,你身上有灰烬的味道。”
烛火轻轻一跳。
沈青梧站在原地,指尖微微一动,一缕银焰自掌心浮起,照亮她冰冷的眼眸。
风停,雨未歇。
檐角铜铃无声晃动,仿佛命运之线,终于绷到了极致。
萧玄策的话像一根铁钉,狠狠楔入沈青梧的识海。
“我们两个,都是不该活着的人。”
烛火在他唇角的血迹上跳了一下,映出几分癫狂,几分悲怆。
那笑容不像是笑,倒像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终于找到了同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沈青梧掌心的银焰未熄,却不再前压。
她站在阴影边缘,目光如刀,一寸寸剜过他裸露的胸膛——那金丝缠心的纹路,竟与她在地府残卷中见过的“归墟缚魂契”如出一辙,可又略有不同。
它不是单纯的禁制,更像是……共生?
寄生?
亦或是一种被强行扭曲的“双火锚定”?
她忽然明白了烬瞳为何在她踏入御书房的一瞬便嘶吼预警。
这金丝,早已与帝王之躯融为一体,成了他命脉的一部分。
斩断,则人亡;留着,则魂蚀。
而他这些年吞下的“蚕丝封心散”,根本不是解药,而是延缓腐化的毒锁——以毒制契,以命压火,硬生生将一场注定降临的归墟献祭,拖了近百年。
可笑的是,世人只道皇帝多疑冷酷、权欲熏心,却不知他每一夜都在与体内那条金线搏杀,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是最后一息。
“你早就知道?”沈青梧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冥河冰面,“知道你是‘双命火’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