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轻如羽毛,却重若千钧。
他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伸手,轻轻拂去她肩头落下的白与灰烬,动作温柔得不像帝王,倒像一个守墓人,在替故人整理遗容。
然后,他说:“我记着。”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的一切。你说过的每一句话,走过的每一步路,判过的每一个案子——我都记着。你不记得,我就替你记。”
她怔住。
片刻后,嘴角竟缓缓扬起,极淡的一笑。
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岸。
这时,线清走了过来,双手捧着清明卷,递向萧玄策:“请把它放进史阁,不加删改。”
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它不该被遗忘,也不该被篡改。它是九千人用最后一点执念换来的真相。”
萧玄策接过长卷,指尖抚过那由人织就的纹理,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温度与痛楚。
他点头:“存于史阁正堂,永世不得启封修改。”
线清松了口气,身形微微晃了晃,终究支撑不住,被人扶下高台。
她完成了使命,精神几近枯竭,可脸上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平静。
墨终最后看了一眼广场。
这里曾回荡着万千冤魂的哭诉,如今只剩晨风吹动残幡。
他转身离去,黑袍猎猎,背影决绝。
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里,也没有人敢拦他。
他是遗言画师,画尽生死,封笔即远行。
千语的最后一丝残念浮现在空中,化作万千嘴唇轻启,齐声道:
“判官已立,永镇人间。”
话音落下,如烟散去,再无痕迹。
万籁俱寂。
唯有风穿过殿角铜铃,叮咚一声,似哀,似颂。
沈青梧忽然抬头,望向南方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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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最角落的一盏小灯轻轻跳动——是她前世家乡的方向,也是她最初点燃冥灯的地方。
不知为何,她听见了一声极轻的笑。
稚嫩,熟悉,像是小时候的自己。
她不懂那笑声从何而来,也不懂为何心头忽然涌上一阵暖意。
但她笑了。
第一次,不是为了完成审判,不是为了偿还契约,也不是为了复仇。
只是单纯地,跟着笑了。
阳光洒落,照在她手中的金钗上,折射出一道微弱却锐利的光,划破残夜余雾。
仿佛在说:
有些事,还没完。数日后,春寒未退,宫墙内外却已悄然生变。
那一纸诏书如惊雷破雾,自金銮殿直落天下:废“玉印封天阵”——那个禁锢阴魂、镇压冤声的千年禁术,终于被帝王亲笔勾销。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司,独立于三法司之外,直隶皇帝,专查积年悬案、陈冤旧讼,不论生死,皆可上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