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如活物般蠕动,将通道入口彻底吞噬,连一丝光都未曾留下。
地宫深处,唯有玉璧残片悬浮成门的微光,映照出沈青梧苍白如纸的脸。
她站在心狱原点中央,四面皆是死局——身后归路被封,头顶禁军列阵,前方门户幽深,温让的影子在烛火中若隐若现。
可她没有退。
风从暗门缝隙里钻出,带着铁锈与骨灰混合的气息,吹得她鬓凌乱。
她的左手小指早已失去知觉,漆黑腐气正沿着掌心缓缓上爬,像毒蛇缠向心脏。
每一次呼吸都牵动肺腑剧痛,仿佛体内有千万根针在刺搅。
但她仍稳稳站着,如同一柄插进地狱岩层的刀,哪怕折断,也不弯。
“他们以为我在逃。”她低语,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其实我在找——谁替谁死了。”
袖中纸条已被血浸透,字迹却愈锋利。
她闭了闭眼,万千魂音再度灌耳而来。
这一次,她不再抗拒,而是主动沉入那片混沌的记忆洪流。
十年前行尸道上的喘息、温让被钉入灯塔时喉间滚出的闷哼、孙玉衡在密室焚毁卷宗的冷笑……还有昨夜,萧玄策站在御前灯影下,指尖轻抚玉锁,低声呢喃:“姐姐的女儿……该回家了。”
这些声音本该杂乱无章,可当她以“心渊之音”反向梳理,竟现它们并非随机浮现——而是倒序排列,如同命运逆流而上,自终局回溯。
她猛地睁眼,瞳底银纹盘绕如锁链收紧。
“不是幻象……是记忆本身在审判我。”她喃喃。
这不是单纯的回响,而是“心狱”的本质——它不困肉身,只囚真相。
每一个踏入此地的人,都将被迫聆听时间的倒流,直到看清自己最不愿面对的那一幕。
她抬手,取出胸前半枚玉锁,指尖滴血,按向石壁上一道古老的灯纹。
刹那间,整面墙壁震颤起来。
幽蓝光芒自血脉般蔓延的刻痕中苏醒,一道虚影缓缓浮现:少年萧玄策跪于祖庙暗室,双手捧着一枚染血玉玺,额角渗血,唇瓣开裂。
他面前是一具盖着白布的女尸,胸口插着半截断裂的玉簪。
“换我活命。”他一字一顿,声音颤抖却坚定,“换她永囚。”
话音落下,玉玺裂开一道细缝,一缕金线自其中射出,直贯虚空,最终缠绕上远处一座琉璃灯塔的基座——正是温让被囚之地。
沈青梧心头巨震。
原来如此……当年的双生命灯契约,并非仅系于她与温让之间。
真正的献祭,始于皇室血脉——一个女人用性命换了弟弟的帝王之路,而那个女人的孩子,则成了后续命灯系统的替代品。
她是“正主”。
本该被锁在灯塔中的,从来就是她。
母亲以魂换命,地府默许轮回,才让她侥幸偷生。
可这具身体里的每一分力气,每一缕感知,都在偿还这场对天道的僭越。
难怪玉锁能引动灯阵共鸣。
因为她不是闯入者,她是归来者。
“所以你们设局,让我一步步走到这里?”她冷笑,目光扫过头顶岩层,“等我唤醒记忆,自动点燃最后一盏灯?”
无人回应。
只有禁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甲胄撞击之声如雷鸣滚动。
数百人封锁出口,箭弩已上弦,只待一声令下,便将这座地宫彻底封死。
断言盘坐在结界边缘,铜铃嗡鸣不止,额角渗出血丝。
他双目紧闭,声音沙哑:“心狱之内有‘逆时识障’,您若回头,记忆会乱——但若您继续前行,每一步都可能是未来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