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一块浸透了凉意的厚重丝绒。
缓缓覆盖住布伦镇。
白日里残存的热烈与喧嚣。
如同退潮般悄然隐匿。
铁匠铺里间。
那盏豆大的油灯成了唯一的光源。
昏黄的光晕在沈枫依旧沉睡的脸上跳跃。
勾勒出他安静得近乎脆弱的轮廓。
江秋维持着那个近乎僵硬的姿势已经很久了。
握着沈枫的手不敢用力。
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又不敢松开。
仿佛那是维系着某种微弱联系的唯一绳索。
他的整个世界。
都浓缩在了这方寸之间的床榻。
和那人细微的呼吸声里。
时间在寂静中粘稠地流淌。
突然。
沈枫搁在江秋掌心的指尖。
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像受惊的蝶翼微微震颤。
紧接着。
他那浓密如鸦羽的睫毛开始持续地、轻微地抖动。
如同挣扎着要破茧而出的幼蝶。
在眼睑下投下不安的阴影。
江秋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不敢出声。
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死死地、贪婪地锁住沈枫脸上的每一丝变化。
终于。
在仿佛跨越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几秒钟后。
沈枫的眼帘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那双平日里清冷锐利、如同浸了寒星的眼眸。
此刻蒙着一层厚重的水雾。
迷茫、涣散。
没有焦点地对着昏暗的屋顶。
仿佛迷失在了一场冗长而痛苦的梦境里。
尚未完全找回与现实世界的连接。
“……江……秋……?”
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干涩沙哑的气音。
从他那失去血色的唇瓣间逸出。
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
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江秋的耳畔。
“我在!枫枫,我在!”
江秋几乎是瞬间就回应了。
声音因为极致的紧张和狂喜而绷得紧紧的。
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