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只苍老却异常稳定的手,在木偶光滑的胸腹间缓缓移动,指尖划过暗金色的纹路。
摇曳的烛光下,那些金线随着指尖的触碰,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泛起一圈圈微弱的金色涟漪……
这涟漪荡漾开去,竟与袁阳脑海中《战体诀》第一页那幅银砂人像的轨迹,彻底地、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银砂与金线,在少年的精神世界里,化作同一条奔腾不息的生命之河。
当陈老军医的指尖最终停在木偶脐下两指处的一颗玉珠上,正要开口讲解“神阙穴”时——
袁阳几乎是出于一种无法言喻的本能,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抬起,在虚空中极其快地比划了一个奇特的转折轨迹。
那轨迹,正是《战体诀》第一页行功路线在“神阙穴”附近那个突兀而精妙的回旋!像戈壁滩上陡然改变方向的野马群,充满了力量与灵动的转折!
手指在空中僵住。
袁阳猛然惊醒,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
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在一位深不可测的老军医面前,对一个极其珍贵的经络人偶指手画脚!
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老军医那只悬停在“神阙穴”上方的手指,也骤然停住。
老人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他那双原本带着医者温和与战场磨砺出的浑浊的眼睛,此刻却如同拨开了重重迷雾的深潭,骤然迸射出两道锐利如鹰隼的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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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灵魂深处!
“你……”老军医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沙哑和凝重,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再指一遍?”
袁阳只觉得喉咙干,心跳如擂鼓。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逼视下,他几乎无法呼吸。
但脑海中,《战体诀》第一页那银砂勾勒的回旋轨迹却清晰得如同刀刻斧凿。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鼓起残存的勇气,再次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在虚空中,对着木偶脐下的位置,无比清晰地重复了那个奇特的转折回旋。
“哈!哈哈哈哈——!”
短暂的死寂后,陈老军医突然爆出一阵酣畅淋漓、震耳欲聋的大笑。
笑声洪亮如钟,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喜和畅快,震得药柜上挂着的黄铜小锁都叮叮当当作响!
“好!好!好!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呐。”老人笑得胡子都在颤抖,眼中精光四射,哪里还有半分浑浊。
“三十年,老夫在这军营里待了三十年。没想到,临了临了,竟在这边陲之地,捡到这么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好苗子!真正的好苗子!”
笑声未歇,陈老军医猛地俯身,动作快得与他的年龄毫不相称。
他一把扯开那尊红漆经络人偶背后的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从中抽出一卷颜色深黄、边缘磨损严重的牛皮纸。
纸卷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墨迹古旧。
“小子,看好了!”老人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将牛皮纸拍在案上,指着上面的字迹,“这才是根本!老夫当年在太医院……”
帐外,夜风渐起,卷着细小的沙粒,噼啪地拍打着厚重的营帐布幔。
袁阳却浑然不觉,他的全部心神,都被牢牢钉在了案几之上——左边是那尊流淌着暗金纹路的红漆经络人偶,右边是摊开的、写满古奥文字的牛皮卷。
陈老军医苍劲有力的声音在帐内回荡,滔滔不绝,已经讲了半个多时辰。“足太阳膀胱经”、“手少阴心经”、“奇经八脉”……
这些对袁阳来说如同天书般的字眼,此刻却与《战体诀》第一页那幅银砂人像的行功轨迹,以及眼前木偶上流淌的金线,在他混乱而高运转的脑海中疯狂地碰撞、交织、融合。
仿佛一幅巨大的、关于生命奥秘的拼图,正以前所未有的度在他眼前展开。
当老人枯瘦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木偶小腹下方的一处关键玉珠,声音陡然拔高:“……此处乃气海穴。为藏精纳气之海,更是沟通任督二脉的关隘枢纽!人身……”
“气海穴通任督二脉!”
这八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在袁阳混乱的识海中轰然炸响。
他浑身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冰冷的雪水从头浇下,瞬间清醒。
《战体诀》第一页,人像最下方。那片他之前完全看不懂、如同蛛网般复杂纠缠的银砂轨迹,此刻在老人话语的指引下,豁然开朗。
那片“蛛网”的核心,不正是在人像小腹下方,与眼前木偶“气海穴”玉珠的位置完全重合吗?!
那片看似杂乱无章的银砂“蛛网”,描绘的,正是气海沟通任督二脉的玄奥路径,是《战体诀》真正入门的关键所在。
少年眼中的迷茫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拨云见日般的狂喜和前所未有的专注光芒。
他死死盯住木偶的“气海穴”,仿佛要将那流淌的金线和那颗碧绿的玉珠,连同老军医的每一个字,都烙印进自己的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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