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阳反应极快,像只受惊的兔子,就地一滚就翻进了旁边的排水土沟里。
怀里几块用来描画的粗糙陶片互相碰撞,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这一滚,也扬起了沟里积存的、面粉般细密的尘土,呛得他捂着嘴直咳嗽。
军营里顿时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
正在练劈砍的刀阵乱了节奏,前排的麻脸新兵差点戳到同伴的腰眼。
百夫长骂了句娘,铜护腕敲在刀背上当当作响。袁阳趁机扒着沟沿张望,看见校场中的老卒们开始耍陌刀了。
那是他等了半月的重头戏。
五尺长的刀刃映着日头,雪片似的在黄沙里翻飞,带起的风搅动老兵们褪色的红巾。
刀光翻飞,如同无数巨大的雪片在滚滚黄沙中旋转、切割。沉重的刀锋撕裂空气,带起的劲风搅动着老卒们头上那早已褪色、却依旧鲜红如血的汗巾。
刚猛霸道的气势,与枪阵的森严截然不同,充满了开山裂石的暴力美感!
袁阳的炭条在陶片上飞快移动,突然被片阴影罩住——陈奕的牛皮靴就踩在他画的持刀式上。
“画歪了。”
断了两根手指的右手抛来块粗麦饼,
“陌刀起势要沉腰,像你这样撅着腚,早被敌酋的弯刀削了脑袋。”
袁阳啃着麦饼看老卒走远,那人左肩比右肩低三指——是常年挥重刀压的。
他摸出腰间锯齿撩牙的生锈断刀在空中比划,沙地上斜长的影子渐渐和校场里的刀光重合。
子时的梆子响到第三声,袁阳翻过营墙时被铁蒺藜勾破了裤腿。月光像淬过火的银水,把白日里纷乱的校场浇得透亮。
袁阳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摸到西角的兵器架。他的目标很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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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柄被摩挲得油光亮、散着桐油和铁锈气息的沉重陌刀。指尖刚刚触到那包浆温润的木制刀柄,一股冰冷的、如同毒蛇舔舐般的危机感瞬间从后颈炸开!全身汗毛倒竖!
“呜——!”
铁器撕裂布帛般的尖啸声毫无征兆地从耳后袭来!
袁阳想也不想,几乎是凭着本能,借着前扑的势头猛地向侧前方翻滚!
“夺!”
一柄刃口布满豁口、分量十足的沉重铁刀,深深钉入了他刚才站立位置的沙地中,刀柄兀自剧烈震颤!
陈奕高大的身影从兵器架的阴影里缓缓踱出。
他那只断指的手捏着一个瘪下去的酒囊,正仰头往嘴里倒着最后几滴浑浊的劣酒。
酒液顺着他花白的胡须往下流淌,滴落在前襟上,散出浓烈的酒气。
“哼,白天不是画得挺欢实?”
老卒甩掉酒囊,陌刀出鞘的嗡鸣惊起夜枭,“让我瞧瞧偷学的把式经不经砍。”
话音未落,沉重的陌刀已化作一道匹练般的寒光,当头劈下!度快得只留下一片残影!
断刀撞上真铁的那一刻,袁阳虎口麻。
陈奕的刀路比他描画的凌厉十倍,月光在刃口碎成冰渣,每一次格挡都像接住坠落的磨盘。
不过三两个回合,他用来格挡的断刀刀终于“咔嚓”只剩个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