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的嘶鸣
025:困兽的嘶鸣与荆棘之路
陈铭那句“特殊的家族徽记烙印”,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病房内摇摇欲坠的平衡。冰冷的绝望如同实质的寒雾,瞬间冻结了空气。
萧让紧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剧烈地颤抖,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攥紧床单的手指骨节惨白,青筋如同濒死的藤蔓般暴凸在手背,每一次细微的颤抖都牵扯着左肩枪伤的剧痛,但他仿佛已经感觉不到,全部的意志都在对抗着内心那足以将他撕裂的惊涛骇浪。
温柠站在几步之外,如同置身冰窖。助理陈铭的话语和萧让那近乎崩溃的沉默,彻底证实了她最坏的猜想。空箱子,家族徽记……萧振华不仅策划了那场灭口行动,还抹去了关键证据!而眼前这个为她挡下子弹的男人,这个萧振华的儿子……他知情!他痛苦!但他……无能为力?还是……身不由己?
巨大的失望和被背叛的冰冷感,混合着对他伤势的心疼,在她胸腔里疯狂撕扯。
助理陈铭僵立在门口,额角渗出冷汗,进退两难。
“出去。”萧让的声音终于响起,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丶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却又冰冷得不容置疑。
陈铭如蒙大赦,立刻躬身退出,轻轻带上了房门。病房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心电监护仪那单调而刺耳的“嘀嘀”声,像在倒计时着什麽。
温柠看着病床上那个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灵魂的男人,看着他紧闭的眼角渗出的一丝水光,昨夜梦魇中他痛苦的呓语——“父亲”丶“钥匙”丶“地下室”丶“好黑好冷”丶“血”丶“不是我做的”——再次疯狂地冲击着她的脑海。
恨吗?恨那个制造一切灾难的萧振华!也恨眼前这个沉默的丶萧振华的儿子!
可看着他苍白脆弱丶浑身是伤的样子,看着他此刻无声承受的巨大痛苦,那恨意竟如同撞上磐石的海浪,碎成一片无力而尖锐的酸楚。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声音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冰冷和决绝:“那个空箱子……就是笔记本里提到的‘证据’,对吗?被你父亲转移了,或者……销毁了?”
萧让的身体猛地一颤!紧闭的眼睛倏然睁开!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布满猩红的血丝,翻涌着惊天的痛苦丶屈辱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他死死地盯着温柠,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几乎要将她洞穿!
“闭嘴!”他嘶吼出声,声音因为用力而撕裂,带着破音和血腥气,在安静的病房里如同惊雷炸响!“你懂什麽?!你以为你看到的是什麽?!是正义?是真相?!你手里那本该死的笔记!就是一张催命符!它会害死你!害死所有碰过它的人!”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剧痛却让他瞬间脱力,重重跌回床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左肩的绷带上迅速洇开更大一片刺目的鲜红!冷汗如同瀑布般从他额角滚落!
“呃啊——!”压抑不住的痛吼从他紧咬的牙关里迸出,带着濒死野兽般的绝望和疯狂!
温柠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和惨状惊得後退一步,心脏揪紧,下意识想上前扶他,却被他眼中那毁天灭地的戾气和绝望硬生生钉在原地!
“你以为你在做什麽?!探究真相?!你是在找死!”萧让喘息着,赤红的眼睛死死锁住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泊里捞出来,“我父亲……萧振华……他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恶鬼!为了他的权势和秘密,他什麽都可以牺牲!当年那个高管……你……还有……”
他的声音陡然哽住,眼中翻涌着巨大的恐惧和痛苦,仿佛想起了什麽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後面的话被硬生生吞了回去,只剩下沉重的丶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他完好的右手死死抓住胸口的病号服,指节因为用力而咯咯作响,仿佛要将那颗被痛苦和秘密撑爆的心脏挖出来!
“……还有……我……”最终,他极其艰难地丶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屈辱和自嘲,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低哑,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温柠的心上!
他……他也是被牺牲者?被操控者?被……囚禁在家族阴影下的困兽?
这个认知,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温柠心中翻涌的恨意。她看着萧让痛苦到扭曲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恐惧和绝望,再想起昨夜梦魇中他无助的呓语和那句微弱的“别怕…我在…”,一股巨大的丶难以言喻的悲凉和……理解,瞬间淹没了她。
“所以……”温柠的声音带着颤抖,却不再冰冷,而是充满了复杂的心痛和质问,“你就选择沉默?选择推开我?选择用那种冰冷的疏离把自己也关进另一个笼子里?!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猜疑丶痛苦,然後在你父亲下一次动手的时候,再扑过来替我挡一次子弹?!”
她的质问,如同利刃,剖开了萧让那层自欺欺人的丶名为“保护”的冰冷外壳!
萧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赤红的眼底翻涌着剧烈的挣扎和痛苦!他猛地别过头,不再看她,下颌线绷紧如同冷硬的刀锋,只有沉重的喘息声泄露着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我……不能……”他嘶哑地低语,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你离开……走得远远的……永远别再回来……永远别碰这些事……”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
“离开?”温柠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弧度,眼中却燃起冰冷的火焰,“然後呢?像三年前一样,带着一身伤疤和一个随时会崩溃的噩梦,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起来?祈祷你父亲哪天大发慈悲放过我?还是等着下一次,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子弹?!”
她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逼视着萧让躲闪的眼睛:“萧让,从三年前那个雨夜开始,我就没有退路了!那道疤,那些恐惧,还有这本……”她猛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那本被纸巾包裹的丶染血的旧笔记本,重重拍在床头柜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它都在这里!它告诉我,沉默和逃避只会让黑暗吞噬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