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欺负,没有顽劣的欲念,就抱着,只是抱着。
只是觉得他需要有个人抱着。
“好了……哭什麽,不是都过去了吗?”她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肩,“现在谁还敢动你。有我呢,都好了。”
燕昭已经很久没安慰过什麽人。不擅长,也不需要。
只是她也没想到,她哄人的本事有这麽差。
话音刚落,原本只是默默掉泪的人一下哭出了声。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听见他的哭声。很轻,支离细碎,又很沉重,每次抽泣都盛满了悲伤。
滚烫一颗颗砸进她颈窝,少年伏在她肩上,双手环着她脖颈,哭得泣不成声。
哭得嗓子都有些哑了,就哑着声音开口,
“……殿下。”
过了很久,燕昭才答话,“怎麽了?”
他摇头,然後再次,殿下。也不说什麽,就一遍遍重复这两个字。
哽咽着,带着哭腔一遍遍喊她,殿下,殿下。
某一瞬间,燕昭有些恍惚。
哑声和泣声交叠,已经听不出是响在她耳边,还是她的幻觉。
仿佛这样的呼唤不止在今天,不止这一次,仿佛怀里的少年已经这样念过她千万遍,在黑暗里,在绝望时,一声声直到嗓子哑透,又被眼泪浸润。
是他吗……还是谁?
有些分不清了,只能感觉到心口像是被滚水泡得酸胀。
“……我在这呢,”她轻声答,一遍遍,“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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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了半日又哭了很久,燕昭少见地好心发作,没再折腾他,早早放人回房睡了。
自己则沿着长廊走进了另一间客房。
二楼末尾一间被隔出来,临时用来办公。门内点着灯,书云正站在长桌旁,依轻重缓急理着案上的卷宗公文,见她进来,刚要开口,表情又一顿。
“殿下这是……”
肩上衣料皱得潦草,看起来像是湿过了又被体温烤干。而且,上午还戴着的压襟怎麽不见了。
燕昭捋了捋衣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没事。怎麽还在这?是有什麽要紧事?”
此话一出,书云脸上跟着就暗了暗。
“徐文斌一案……还是没能查到更多信息。相关证据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这两日徐文斌也老实得很,抓不住把柄。”
燕昭轻叹口气,却没什麽特殊的反应。
事发时她在淮南鞭长莫及,徐文斌这边会动手脚她是有准备的。不过徐文斌贬职邠邑,她的目的也算达成了一部分,日後再等机会便是,狩猎从不急于一时。
燕昭在长桌一侧坐下,和声安抚自己的女官:“早些休息吧,最近连日奔波忙碌,你也累坏了。再过两日车队就到了,到时又要赶路,小心吃不消。”
书云垂了下眼睛整理情绪,再开口时已经平稳:“殿下,还有一事。”
“今日随奏章一同送来的,还有月前殿下让查的事情。”
燕昭一时有些怔愣,经书云提醒,才记起是阿玉刚到她身边时,她怀疑来历叫人去查的事。
“臣无能。前些日子在淮南时臣也分出人手去查问过,可寒灾後百姓颠沛,根本问不出什麽,京中也没有玉公子的任何痕迹。他就像……”
凭空出现一样。
“但调查时意外发现了这些字据信件。徐尚书近年来与朝中各人和地方官员来往联络频繁,底下人截获了其中一些。”
书云把一沓纸页递到桌上,又斟酌着补上後半句,“但并不容易……折损了不少人手。殿下,还继续查吗?”
燕昭擡手结果,草草翻阅了遍。片刻後,又收回视线,看自己肩上皱巴巴的衣料。
算是被泪水泡废了,烫不平的。
她垂着眼睛,轻声说,别查了。
“换个方向。查一下徐宏进名下资産,宅地别院丶酒楼茶馆……他这些年借职务联络之便,估计没少买卖人口。”
她擡手覆上肩头,缎面柔滑,只有被泪水泡过的那一小块枯干得刺手。
她想起白天,那个少年伏在她怀里恸哭的时候。隔着几层衣裳,都能清晰感觉到他的脊骨,随着抽泣颤栗着,脆弱又倔强地硌她掌心。
根本磨不平的骨头。
“若查到了,直接端掉,不用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