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不仅展熹承偏头去看身侧的厉皎,早就脸色不爽的陈惟竞也语气不善地呛声:“哈?!哪里对称?”
“……你文盲是不是?”温祺不知道他哪来的矛头,不甘示弱,“日光熹微,月色皎厉。这还不够对称?”
陈惟竞支离破碎的知识体系不足以支撑他回击,遂被怼得一时语塞,只得悻悻闭了嘴。
厉皎则悠哉喝茶,没搭腔。
接下来温祺全程时不时地跟展熹承找话题,从学校生活到兴趣爱好,天南地北包罗万象,就连神经大条的沈楷言都察觉出一丝不正常的热情过头,只不过刚尝了一碟虾饺他就吃得停不下来,前前後後陆陆续续又上了糯米鸡丶干蒸烧卖丶豆豉牛柳,炸两薄如蝉翼的肠粉铺一层肉沫丶裹上油条再浇上独门酱汁。
展熹承有一搭没一搭得体客气地应着,说不上冷淡疏离,但恰到好处地保持着距离。
陈惟竞起先也狐疑地皱了皱眉,不过很快便了然,幸灾乐祸地扯起嘴角在一旁看好戏。
唯独厉皎恍若未闻,垂眼一心一意地撕开流沙包的蒸笼纸。
灯光挥散地沾在他偏过的半张脸,像慎重落下的几笔点缀,展熹承馀光一瞥他被水洇湿的嘴唇跟浅色裂口,心想比昨晚好多了。
见状陈惟竞脸色稍稍缓解,乍看之下,展熹承跟厉皎倒真像是不生不熟的泛泛之交。
直到午餐接近尾声,衆人准备出发去鬼屋,这时厉皎碟子里还剩下最後一只蛋挞冒着热气,咬掉块边角,但吃不下了。
他没动筷子,手指一顿,随後轻擡眼帘目光在半空跟起身的展熹承撞上。
视线短短交错一秒。
展熹承径直伸手拿过蛋挞扫尾。
斜对面的陈惟竞跟温祺同时愣了一下。
总觉得气氛有点古怪,但一时又讲不出理由。
临走前店员按照惯例给每位顾客赠送了一袋半月形的幸运饼干,展熹承还是头回吃,口感像折叠的西式薄饼,酥脆清甜,混着一丝香草和若隐若现的杏仁香。
见他专心致志地嚼着饼干,厉皎终于没忍住钦佩道:“这麽难吃的东西,你也能吃得这麽投入?”
“难吃吗?”展熹承一点没觉得。
厉皎反问:“有任何食物是你觉得不好吃的吗?”
展熹承朝他一伸手:“那你给我,别浪费粮食。”
厉皎说一套做一套,眨眼间已经将焦糖色的弧形薄饼放到齿间,眉梢轻挑,大有“凭本事来抢”的淡淡挑衅。
展熹承垂眸盯着他几秒,无声舔了下嘴唇。
仿佛是猫的倒刺冷不防刮在了厉皎的後颈。
明明展熹承神色自若,却好像他真的下一秒就有可能真的俯身将他口中的脆薄饼干叼走。
“……以前叁盏茶还会在幸运饼干里放签语,後来连锁店越开越多索性就取消了,只剩下老字号本店保留了这个传统,”厉皎清了清嗓子,生硬地岔开话题。好在沈楷言似乎打娘胎里就会捧场,立刻接话,“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江大附近那家店?”
厉皎“恩”了声:“小时候,我们家只要来仙桥就会去本店,老板以前在魁北克生活,回国後就把在北美开餐馆的习俗出口转内销了。”
厉皎嘴上挑剔嫌弃,却是慢悠悠地将饼干吃完了。
只言片语透露出的回忆,让展熹承情不自禁地想象年幼的厉皎拆开幸运签语的模样。
结完账衆人前往商场负一层的沉浸式室内鬼屋,路上展熹承倏地轻声说:“本店的幸运饼干会更好吃吗?”
厉皎毫不留情:“这种充斥人工香精味的饼干全都一样难吃。”
展熹承:“。”
厉皎不经意地弯了弯唇角:“但是我每次都会去吃,除了上次。”
展熹承当然知道他说的上次是哪一次。
垂枝梅落萤蓝色河道的那一次。
在夜间图书馆翻阅同一本登记册的那一次。
在散发潮湿霉味的狭窄酒店房间吃着夏威夷披萨的那一次。
清晨展熹承记得自己确认厉皎还活着後心脏鲜活猛烈跳动的那一次。
似乎有着很多很多第一次的那一次。
沉浸式鬼屋精心设计的霓虹灯牌近在眼前,展熹承忽然长腿一跨,经过厉皎身侧时微微倾身在他耳畔飞快道:“下次我们一起去吧。”
四月多数商场还没开冷气,但耐不住地下层通风差湿度高,他们选择的主题是鬼屋人气最高的槐生病院。一踏进入口等候区,阴冷冷的暗淡光线不断闪烁在医院样式斑驳的墙面,仿佛攀爬奇形怪状的鬼影。
伴随着旧式广播响起,鬼气森森的气氛令插科打诨的衆人顿时噤声不少,也有的更显兴奋。
“槐生病院,始建于1990年,为当时由原郊区工业厂联建设立的职工门诊楼,初期设有内科丶外科丶放射科及一间精神观察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