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我下定决心杀掉厉庭深,并且发现他会在傍晚来黑石礁的海滩消暑游泳,我立刻就意识到,这是最适合他的墓地。”李栩低低地呢喃。
厉皎杳然片刻,不明白他是如何做到将厉庭深诱骗到废弃疗养院。
难道李栩是得手後再挪动尸体,疗养院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可那样难道不是平白增添风险吗?
短短几秒的停滞,李栩看出他的不解,悠悠凝眸远方继续道:“这片海滩的另一端有块区域被礁石围拢,潮汐形成了一个天然泳池,浓蓝色的海水深浅渐变,很漂亮。厉庭深兴许是为了图清净,经常独自在那里游泳,我趁他上岸的时候用绳索他的脖子,用石头没砸几下他就昏死过去了。”
绘声绘色的描述令厉皎短促地吸了口气。
“按照计划,他应该会沉尸海底不见天日,可惜我有点大意了,没考虑到夏季的潮汐变化,种种机缘巧合,他又被海水冲到了人烟稀少的岸边,不幸中的万幸是很久都没有人发现他,直到那个精神失常的流浪汉把他的白骨捡回废弃疗养院。”李栩收回眺望的视线,忍俊不禁地嘲讽道,“太滑稽了,可能流浪汉根本没意识到那是死人,当作是什麽医院的人体骨架或者大号玩具,所以才会塞进中空的神像储藏起来。”
入夜後的海边气温骤降,厉皎手背抵在唇边,清白的脸像针孔从眼尾的小痣抽干了血色。
胃再度波涛汹涌。
想吐。
几乎要抑制不住的恶心感。
“……妈妈爸爸的车祸。”厉皎喉咙忍住窜到喉咙的反酸顶胀,“也是你害的吗?”
“我说不是的话,你信吗?”李栩淡淡反问,“我倒也没那麽神通广大,能无视时间地点对象地当个不留痕迹的连环杀人狂。”
言罢却并没有给厉皎回答的机会,而是接着皮笑肉不笑地道:“你知道最改变命运的是什麽吗?”
“投胎。”李栩有条不紊地重新扣上腕表,“这个社会运转的规则就是弱肉强食明争暗抢,我只不过用的方式比较直接。更何况同样的资源,在我手里才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厉庭深不学无术,哪怕参加费用昂贵的夏令营研学也三五不时地迟到早退,如果不是我,也许家业现在早就被他败光了。”厉庭深顿了顿,拿起挺阔的黑色大衣咂摸道,“……对,就像金斧头银斧头的伊索寓言,换作我当厉家的长子,你的哥哥,难道不是好十倍百倍吗?”
厉皎冷不防一剑封喉。
“你为了灭口,故技重施纵火烧了衔村李家的老房子。”
李栩神色安宁得令人心底发寒,不置可否。
“如果你特地叫我来见你就是为了剖白自己的犯罪心路历程,那我没什麽必要再听下去了,剩下的话你可以留着慢慢跟警察说。”厉皎彻底厌倦了他强词夺理的主观臆测。
“哥,你知道吗?”厉皎指尖撑在桌面,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接着破颜而笑,声线泠泠道,“其实你也杀了我,就在这里,不过没关系,我有向你好好学习,我们扯平了。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们真的很像,都想到了同样的解决办法。”
李栩也随之起身,眉梢紧拧,仿佛无风海面下倾覆的巨浪。
瓷碗里的馄饨汤已经凉透了,厉皎不打算解释本该既定的未来,目不斜视道:“张屿呢?”
黑幽幽的夜幕下一艘渔船靠近海岸的停泊口。
“跟我走。”李栩斜睨了眼海雾中石榴籽般催促闪烁的的绯红灯光,一把抓起厉皎的手臂。
厉皎怀疑他失心疯了,怒极反笑:“去哪儿?为什麽?”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李栩古井无波的面孔显现出平静的癫狂,“你不是一直想去柯蒂斯学音乐吗?我现在同意了。”
厉皎哑然着被他拖拽了两步,确信面前的男人的确是疯了。
猛地甩开铁钳似的掌心,下一刻,森冷冰凉的金属硬物触及皮肤。
厉皎脊背僵直,寒意沿着抵在枪口的後腰攀爬。
“拍拍,我不是说过吗,那些死掉的东西忘掉就好,不要回头。”李栩神情恬淡得近乎诡谲,好似静水下暗暗翻涌的漩涡,极尽温柔地说,”听哥哥的话,我们一起离开。“
“不愿意,就只能死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