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援朝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看向自己那个已经上头的母亲。
“妈,您先消消气。国家的人才,咱们肯定不能埋没了!”说完,他转向张勤,“小勤,你跟叔叔说说,学校那边,具体有什么安排?”
张勤老老实实回答:“校长说,下学期开学,让我直接去五年级下半学期报到。”
“胡闹!”
刘老师一巴掌拍在桌上,“砰”的一声巨响,茶杯里的水泼出来半杯!
“简直是瞎胡闹!五年级?那跟在泥潭里扑腾有什么区别?纯粹是浪费我未来亲家的基因!浪费国家栋梁!”
她眼神灼灼地盯着张勤说道。
“我看小学那点东西,你一个字都不用再碰了!援朝,你明天就去局里打申请,特事特办!就说我说的,这孩子的情况,必须申请跳级联考,直接进我们一中初中部!”
直接……上初中?!
这不是坐火箭,这是把她直接绑在炮弹上,连个倒计时都没有就要射!
上辈子她卷生卷死,求的是步步为营,根基扎实。
这辈子,步子迈得比谁都大,扯着胯都是小事,万一摔下来,摔死的可是她自己!
她后背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脑海里闪过无数恐怖的念头。一个暑假从文盲跳到全区第一,这已经够惊世骇俗了。再用一个寒假,直接从小学跳到初中?
那不是天才,那是妖孽!
这个年代,一个解释不清的“妖孽”被揪出来,下场是什么?被当成小白鼠抓去切片研究吗?
她可不想因为那七块钱的奖金,把自己这条小命给玩没了!
“刘老师,这……这不行!太快了!”她头摇得像拨浪鼓,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有什么不行?”刘老师眉头一皱,“基础不稳可以补!有我跟你两个叔叔在,你还怕跟不上?”
“就是!”当物理老师的李卫国,抱着胳膊看着她,“小勤,你别怕。初中那点东西,我跟你大舅一个寒假就能给你捋得明明白白!保证让你进去就遥遥领先!”
遥遥领先?我怕是直接寄了!
眼看这家人三言两语就要把她的未来钉死在十字架上,张勤心一横,有了主意!
“刘老师!两位叔叔!”
她抬起头,那双原本有些惊慌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水汽,倔强地迎着三双审视的眼睛,没有半分躲闪。
“我……我想自己一步一步考上去!”
“我知道叔叔阿姨都是为了我好,可我不想走后门,不想抄近路!”
“我们张家庄穷,我是我们村第一个能靠读书拿到奖金的女娃!村里所有人都盯着我!我想堂堂正正地考全市第一,拿着市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像三叔一样,坐着自行车,风风光光地离开村子!而不是靠着您的关系,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是走了后门进去的!”
刘老师愣住了。
张勤深吸一口气,打出了最后一张牌,她摊开自己那双因为长期干农活而布满薄茧、指节粗糙的小手。
“刘老师,您看我的手。我不想再回到地里去了。读书是我唯一的出路。”
“我怕……我怕跳得太快,万一基础不牢,上课听不懂,从天才变成蠢材……那我就真的完了。到时候城里待不住,村里也回不去,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说到最后,声音都在抖,眼泪“吧嗒”一下就掉了下来。
这番话,半真半假,却捅进了刘老师的心窝子。
她看着眼前的女孩,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的狂喜,反而是一种冷静到可怕的清醒和破釜沉舟的决绝。
这不是一个只会算题的神童。
这是一个……懂人心,知进退,有野心的帅才!
“行。”许久,刘老师终于点了头,“既然你自个儿心里有数,那我就不逼你了。主打一个稳扎稳打,也好!”
张勤悬在嗓子眼的心刚刚落下。
“不过,这个寒假,你哪儿也别去了。”刘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眯了起来,“就在我家住下。我亲自给你开小灶,把六年级和初一的课,全给你过一遍!”
我的寒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