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步一步走近,这才看清那人脚边放着一只没雕刻完的银镯子,上面刻着“念念皆相应”。
这是送给念念的镯子。
那个给念念送玩具、长命锁的手艺人是裴宵。
那个陪她生产,喂她喝汤的人是裴宵,不是梦境。
他根本一直都在她身边!
若非他送念念的绳结是姜妤教他编织的样式,姜妤还被蒙在鼓里,马上就要离京去寻人了。
若非这一念之差,他到底还想让她寻多少年?
姜妤从身后拥住了他,“裴宵,你混蛋!”
正在编手链的裴宵后背一僵,正要避开,却闻到了熟悉的木槿香。
他疲惫的瞳中波澜不定,却不敢看近在咫尺的脸。
他太脏了,实在无颜以对。
那个大火的夜,房梁堪堪砸中了他的腿,他被困在废墟下。
他本必死无疑,但天空骤降大雨。
后来,周公公来收尸的时候,刚好忽略了这片废墟。
他便钻出来,苟活了下来。
可他腿瘸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手握重权的首辅了。
他甚至……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又如何敢以残缺之身出现在姜妤面前呢?
何况他必须是个死人,才能保证姜妤母子的荣耀和一世荣华富贵。
裴宵惶恐地挣扎开,垂着脑袋,一瘸一拐地往屋子里走。
姜妤扬声质问:“裴宵!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凭什么觉得我只要荣华富贵?”
裴宵脚步微顿,不敢转头看她。
她现在功名利禄加身,应当过得很好。
若再跟他牵扯,就只能躲在黑暗里了……
裴宵拖着腿,一步步往远处走。
情之一事,他从无自信。
他到现在还不明白,在姜妤心里,他比那些所谓的名利都重要了。
也许姜妤也是在快要失去他的这些日子,才恍然明白的:世间万物皆可弃,唯有他不可辜负。
别人都弃他,可她不想他再输了。
“裴宵……”姜妤站起身来,忽而脚下一崴,倒吸了口凉气,“疼!”
裴宵身影一僵,姜妤顺势跌在地上。
裴宵忙伸手拦住她,“哪里疼?”
他低着头,声音干哑。
姜妤终于面对面看清了他的脸,清瘦了很多,下巴上生了青色胡渣,眼睛有些凹陷。
他受了重伤,无人照料,还得靠手艺赚钱,想也知道这一年过得多难。
姜妤一瞬不瞬盯他,这让裴宵有些局促,垂头避开她的目光。
姜妤将手臂伸给他,“胳膊疼。”
“脚崴了,胳膊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