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那人先是好奇,好一通观察头发乱得微微炸毛显得有点颓废主人,再是仰头瞅了眼门牌号,再三确认:“是这个地址没错。”
方轻茁无力撩了把刘海,扫到包装袋以及他工作制服上的鲜鹅庄字眼:“鲜鹅庄的?你们不是没有外送服务?谁让你送的?没留联系方式吗?”
面对他查户口一样的盘问,小伙子当场面露难色:“帅哥,你别为难我了,我就是一服务员,老板让我按照这个地址来送我就来送了,其他的一概不知。”
多说无益,方轻茁索性签收闭户,回到客厅立即拨了个号码,对面几乎秒接:“轻茁啊,怎么是要来吃饭吗?我给你留位置。”
“不是,我就是想问问鲜鹅庄什么时候开通外送服务了?”
“没开通啊。”那头停顿片刻,“不过,今天确实有一单,算人情单。”
“人情单?”
“就是前阵日子来了个女孩子说是她男朋友爱吃,想让帮忙外送。”
“所以就给她送了?”
“怎么可能,说了只能堂食,这是原则。”
“……”
“可是吧,人小姑娘很坚持,嘴又甜,说是学数媒的可以免费帮鲜鹅庄提供logo设计,vi设计,我琢磨着不亏就答应了,今天她发来定稿,效果真心不错……”
后续再说了什么,方轻茁大脑自动屏蔽,翻涌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起因是上次他俩约饭,去他常吃的椰子鸡,骆姝再次迟到,他闹脾气坚持不动筷,骆姝自知理亏夸下海口下次想吃什么她请,他随口一句想在家吃鲜鹅庄,让她知难而退,因为鲜鹅庄只能堂食。
电话那端的人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那小姑娘不会是……你女朋友?”
“嗯,我女朋友。”
从前梦寐以求得不到的偏爱,在她这体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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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十二点的深工大笼罩在月黑雨斜中,雨声淅淅沥沥尤其助眠。
熄灯过后的女寝过道万籁俱寂,没有人注意到603寝室偷偷摸摸溜出个黄色海绵宝宝,猫着腰宽大的帽檐遮住全脸,神神秘秘地拐进监控死角。
雨水冲刷着黑幕,路像是看不到尽头,一楼公共洗衣房的灯泡坏了起码半个月,骆姝打着手机电筒扒在充满监狱风的防盗窗前望穿秋水,饥肠辘辘等待那小卖部老板的外送投喂。
朦胧路灯下,远远走来一人,撑着把黑伞,步子迈得又大又急,好几次踩到水坑也不在意,目的明确,直奔骆姝所呆的洗衣房货款两讫。
伞身打得极低,骆姝不识庐山真面目:“老板,你今天送得有些晚。”
“嗯。”隔着伞,是低沉的应声。
骆姝伸出食指勾住塑料袋口:“多少钱?我微信扫”
随着纯黑伞面慢慢上移,本就有气无力声音在看清那张脸后刹那戛然而止,骆姝甚至认为是她饿出幻觉了,下意识缩回手,反让那人牢牢抓住。
五指困在微凉掌心的真实触感,不是错觉,真是这王八蛋。
手机白晃晃灯光打在方轻茁经得起推敲的五官上,冷白面庞与漆黑瞳孔形成对比,他薄唇微启:“晚饭没吃饱?”
那夜的恶言相向伴随久违嗓音响起相继浮现脑海,骆姝试着抵抗了一下:“不关你的事。”
方轻茁置若罔闻:“怕你捱不住,我又要了些巧克力,补充能量。”
“方轻茁,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我能玩什么把戏。”他语调寻常,没有任何起伏,“对了,还有芝士热狗棒,趁热吃。”
骆姝不领情,“你告诉我,昨晚还是人老板送的,怎么今晚就换你了?”
“你就当我兼职滴滴代送。”方轻茁没个正形答。
他自不会如实奉告,说他每晚在视奸她的微信步数,为什么接连两天总在凌晨更新,为此他特意跑来学校蹲了她两天。
对方滴水不漏,骆姝感觉说什么都是浪费口舌:“我不要了。”
“不要什么?”方轻茁掀起眼帘,一对黑眸蓄起认真。
不要这些东西还是不要他。
“当然是不要……”话刚吐出一半,过道就传来宿管阿姨察觉异样动身前来巡查的壮胆喊叫。
“谁?谁在那?我看见你了,还不快出来。”
骆姝拼命挣扎抽回手臂,没抽出,生气了,压低声息警告:“方轻茁,赶紧把手松开,倘若被逮个正着对我们俩没有好处。”
方轻茁岿然不动,借着光源打量此刻急得火烧眉毛的骆姝。
一目了然的被家里人养得不谙世事,满脸的胶原蛋白,挑不出一点毛孔瑕疵,身上的海绵宝宝睡衣,幼稚到没边,反抗无果的欲刀人眼神还没她胸前的两颗眼珠子瞪的凶。
脚步声越来越近,方轻茁审时度势及时撒手但并不打算撤回,穿进窗缝扣在她头顶往下摁示意蹲下,与此同时左手弃伞将她另一只手里的手机抢了过来将手电筒功能迅速关闭。
下一秒,宿管阿姨披着外套挥着手电筒踏进了洗衣房,扫了几圈发现无人喃喃自语:“明明听见有动静的,难道又闹耗子了?”
骆姝捂住口鼻蹲在洗衣机后缩成一团,一颗心脏七上八下已然跃到了嗓子眼,再多一秒势必会自行蹦出来。
须臾,周围归于寂静,躲过一劫,骆姝紧绷的神经松懈几分,弓着背一路摸索至栏杆前。
“把手机还给我。”
无人应答。
还以为是声音太小听不见,她凑近了些,“方轻茁,把手机还我。”
滴水的屋檐下,方轻茁倚在墙壁没有动弹,伞丢在脚边也不打,身上泛着雨水的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