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宛屈尊俯身,挑起凌霄儿下颚,指腹温柔地擦拭过凌霄儿湿润的眼尾,在烛火下,端的是悲天悯人的神圣模样。
她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打在凌霄儿耳里,冷得他的心似乎都被人挖了出来,丢在冰窖里:
“你刚才那模样,我才知晓,这孩子对你确实不一般,没想到你这种不入流的小玩意儿竟也有心。”
凌霄儿迷茫地望着卫宛,他当然有心,他怎会无心?
卫宛端起碗,凤眸弯弯,眉眼间闪过一抹戾气:“你到底还算可心,大多时候也都乖巧,我不愿你日后怨我,如今,我给你两条路。”
卫宛注视着凌霄儿无神的桃花眼,手一顿,随即将心里那点异样压下,摸了摸凌霄儿的头发:
“第一条路,喝下这碗药,我不杀你。”
“至于第二条路,便是你不喝,九个月后,生下孩子再死。”
她的话落下,祠堂内陷入死寂,只能听到烛火稀碎的“噼啪”声。
良久,凌霄儿不可置信瞧着卫宛,破碎的喉咙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它、也是你的、孩子。”
他看着卫宛清雅眉目间闪过的玩弄,忽然想起从前,那群世家女,便是用这样一副神情,玩死了一位小倌。
高高在上。
为什么?卫宛明明可以留下他的孩子,也可以留下他,却偏偏要他选。
他陡然激动起来,面目狰狞,双目充血盯着卫宛,嘶喊道:“你的、孩子!”
她的孩子!
为什么这样戏弄他!
为什么要拿他们的孩子戏弄他!
他显然还想说什么,但是因为过分激动,只能发出一些不成字的气音。
瞧着像疯子似的凌霄儿,卫宛心中莫名生躁,眼中闪过不耐:“凌霄儿,我没功夫看你发疯。”
像是一盆冷水浇灭所有情绪,凌霄儿猛地停下来,瞪大眼看着药碗,又抬头看着卫宛,张大嘴,睚眦目裂,额头布满冷汗,喘着粗气不住摇头。
卫宛将他反应收入眼底,指腹摩挲碗沿,干脆地直起身:“看来你是选择孩子。”
说罢,她抬起腿,看都未看地上的凌霄儿一眼,作势要离开。
一只惨白的手却轻轻拉住她的衣摆,凌霄儿仰起头,桃花眼像蒙了一层雾,扯起一抹难看到极点的笑,望着垂下眸的卫宛,声音嘶哑:
“……我喝。”
……对不起,他不想死。
卫宛挑眉,蹲下身,环住凌霄儿,将已经凉透的药端到他的嘴边,极有耐心地喂他喝药。
凌霄儿像是个腐朽的木偶缩在卫宛怀里,眼神空洞,一口一口,麻木地将药全部喝下。
苦,苦得骨肉似乎都要烂了。
一碗药喂完,卫宛拿帕子擦干净凌霄儿嘴角药渍,怜惜地吻了吻他的额角,极为愉悦道:“你瞧,你这种什么都不是的玩意儿的真心值什么呢?不是说舍,就被你舍了。”
不是,他不是,凌霄儿捂住胸口,嗬嗬喘着粗气。
卫宛垂眸,瞧着神情痛苦的凌霄儿,神情怜悯,凤眸里却全是恶劣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