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升荣家吃完中餐,两人出发,印升荣再次目送杨侜离开,这次心情还不错,没有了上次送友人离开的惆怅愁绪。
印升荣能和杨侜从形同陌生人到处成哥们,多多少少都了解一点杨侜这个人。
杨侜这个人的性格是带着点淡漠的,与他相处越熟就越能感知到他排斥周围一切。印升荣没有读过多少书,可若是一个男人对女人都没有兴趣,他打心里认为绝对是有问题的,而这种问题又不能完全用天生淡漠来解释。
他起初以为杨侜是习惯了刀尖上饮血的日子,人心不知不觉变得如同枪一样冷冰冰的,性子变得古怪也不稀奇。
所谓环境塑人嘛。
现在看来,嗯,确实是环境塑人,离开了威建弼后杨侜这个万年冰山居然都有女人了,借宿一晚都能把他家的床时不时弄出点吱呀声响。
还让小孩给听到了,真是少儿不宜!
杨侜考虑到摩托车速度有限,计划用两到三天的时间抵达边境,也就是后日。
邬锦一开始还紧张兮兮的,尤其是刚离开马安去依甸镇时,因为杨侜说,那是佤军政府的最后一个检查站,这之后,名义上虽然还是佤军政府管辖区,但有武装组织把控,情形比较复杂,贝辛的手是伸不到那里去的。
所以马安到依甸镇的那一段路尤为重要,杨侜来往过几次那一段路的检查站,知道那里检查严格,毅然而然选择了走小路。
小路路程比走大路长了不少,好在一切顺利,他们傍晚不到便过了依甸镇,往更北出发。
邬锦坐在后座位上,坐了半天的车屁股有些酸痛,时不时伸一下身子,或打量着周围。
没有了宵禁,七八点时路上依然有不少车辆,所谓的交战区也没有听到大炮枪声之类的,城镇屋子也没有变得断壁残垣破碎不堪,更没有脏乱差。
邬锦看多了新闻上叙利亚风格的颓败战后,忍不住疑惑:“我们是到了打仗的地方吗?”
杨侜回她:“广义上来说,是的。”
她人生经验算是贫瘠的,不自觉呢喃说道:“看起来不像,山清水秀的。”
“你以为是生灵涂炭了无生机那种吗?”
“也不是,就是没看到有战争的痕迹,比如炮弹啊坦克啊。”
杨侜不知道是笑她单纯呢还是笑她无知,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真看到了我们还能活?早就炸飞了,东一块西一块的。”
邬锦嘟囔:“我就是担心嘛。”
杨侜说:“我们不是在前线,走的平民区,两方交战都会尽量遵循不祸及平民的原则,你放心。”
邬锦道:“你别把我当傻子,我刚还在手机上看到有五个平民在空袭中死亡的新闻。”
杨侜只能这么说:“那是运气不好,没办法,生死由天。”
“哎……”邬锦还是担心,害怕自己也会变成那运气不好的一个人。
聊着天开车速度都有所下降,杨侜也不说话了,抓紧时间继续赶路,到了十点多停下随便找了家公路旅馆入住。
那旅馆走的平民路线,房间有点简陋,好在该有的都有。
进了房,邬锦隐隐听到歌声传来,起初还以为可能是其他房间在放音乐,听到一道悠长的铜鼓声后才意识到不是。
有人在敲鼓,也有人在唱歌。
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循着声音望去,旅馆后面还矗立着零星的几栋楼房和低矮的木屋,定晴一看,有一家院子灯火通明,人头点点,唱跳和鼓舞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
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在载歌载舞?真奇怪。
杨侜放下行李,在她身后开口:“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
邬锦回头,见他神色之间有淡淡的疲倦,便说:“你先洗吧,我等会再洗。”
杨侜不跟她推脱,当着她的面三两下脱了衣服裤子。
邬锦一面不经意瞧着他身高腿长的裸体,一面继续倚靠在窗边,等他进去后探出头,好奇盯着那亮着灯光的院子。
院子里头,穿着传统半身裙的女人男人围在一起,跳舞唱歌,圆鼓立在一边,鼓手拿着鼓棒有节奏地敲打,鼓声穿透黑暗。
她看了几分钟,鼓声随着鼓手休息而消退,杨侜刚好也洗完出来。
她回头,指了指窗外,“附近有唱歌跳舞的,他们在干嘛?是有人在结婚
吗?”
杨侜这么说:“如果是结婚,十一点应该是洞房的时间,不是唱歌跳舞的时间。”
“那是什么?”邬锦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可能,大惊失色,几乎脱口而出,“难不成丧礼?”
丧礼一般在晚上办的,她越想越觉得极大概率是,这么一想,便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人多多少少对死亡是有恐惧的,尤其是他们刚下榻一个新地方,总会忍不住往不祥征兆那边去想。
“你别这么自己吓自己。”
“确实怪怪的啊,这么晚了还唱歌跳舞的。”
杨侜道:“佤国这边的民族喜欢跳舞,一有什么节日或者生辰之类的都会跳舞,很正常。”他催她:“快去洗澡睡觉,明天继续赶路。”
他三句中有两句离不开赶路,真的是一心都在想这个。
“……行。”邬锦离开了窗户,换了拖鞋走去浴室。
她昨天洗了头发,今日不打算洗了,洗漱拾掇十分钟后换了新衣服出来,却见杨侜站在她刚才的位置,探头往外看,手指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而目光方向妥妥的是那载歌载舞的院子。
她笑了:“你不是说要睡觉吗?怎么自己还凑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