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应更加的迟钝,手脚都不听使唤,坐也坐不住。
他应该是疼的,只是之前还会辗转反侧或者痛的呻吟不止,现在只有皱眉了,医生只能从他各项检查指标来判断情况。
而结果很不乐观。
转入安养中心,并不意味着贺家人就会放任老爷子独自一人,而是因为至少那里有24h监护和医疗保障,也不会像在医院那里一样冷冰冰,贺家依旧会轮流陪伴在老爷子床边,确保他在为数不多的清醒时间里,睁眼就能看到家人。
这种时候,老人连赶人的力气也没有了。
去的路上李呈开车,宛栀在副驾,紧握着手机,心里总是不太安定。
李呈自知帮不上忙,说什麽也是徒劳,只是空出手握住宛栀。
宛栀看着窗外,扯了扯嘴角,心情是沉重的,明明早就告诉自己应该做好准备,真到这种时候,心里还是一阵阵的泛酸。
李呈直接将车开到安养中心楼下暂停,先送宛栀上楼,接着再开往停车场。
宛栀独自乘电梯上楼。
贺家把安养中心顶层包了下来,医护全力照顾贺学礼一人,其馀空房间则有亲属住下。
此刻,他们都在走廊齐聚,安静无比,只有十分低沉的几声交谈,看进房间内,除了沉默就是叹息。
这是采光最好的房间,此时只有馀晖打进来,斜斜的一角照在贺学礼枯槁的面庞上,像是日薄西山般的低抚。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监护器滴滴的提示音替代老人的声音,贺学礼难得的没有睡着,睁着眼睛,一直看着门口。
见他这样,走廊外的家人们更加叹息了。
宛栀不觉加快了脚步。
从出了电梯间,宛栀就感觉到身上黏住的一道道视线,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她心里不安,眼神飞快掠过两边。
她不认识贺家所有的亲属,但明显走廊里有几位西装革履,表情十分公式化的人,手里或拿着文件,或拎着公文包。
不是贺家人。
来不及细细思索,贺锦晴从人堆里出来,拽了宛栀的手腕匆匆进到贺学礼的房间。
接着走廊的人也陆续进入房间,贺家大伯打头站在最前面,人群为那几个穿西装的男人让路。
“接下来,就贺学礼老人遗産归属问题将进行公证……”其中一人开口。
一点缓冲的机会都没有,只有被晴晴握着的手腕传来紧握的力度提醒着宛栀一切都是真实的。
在张律师说更多之前,她不得不打断:“不好意思,我还是回避下吧……”
贺大伯走过来按住宛栀的肩膀,面色沉静而慈和:“里面也涉及你,听听吧。”
闻言,宛栀看向爷爷,正对上他的视线。
深远而又苍老的目光,仿佛是陷在某个遥远的回忆中。
贺学礼此时已经反应迟钝,说话极其缓慢,干瘦的手臂不足以支撑他提笔写字。
遗嘱是前阵子他还清醒还有气力的时候亲手写下的。
也许是知道自己的身体在逐渐远去,他很快就会失去控制权,他缓慢而郑重的写下了这份遗嘱,像是亲自写下自己的死亡宣告。
张律师将遗嘱内容当衆宣读了一遍,直到最後,宛栀竟然真的听到了有关自己的部分。
“自2023年11月份起至2025年3月份止,期间17个月退休金共计192,542元,全部归宛栀个人所有。”
张律师随即询问贺学礼房间内是否有宛栀这个人,贺学礼原本就看向宛栀,此时缓慢的擡起手指向她。
一瞬间,宛栀的心都被揪紧了,皱皱巴巴的,她看着爷爷,没有办法将视线移开。
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看向她,可她只想问爷爷要一个答案。
爷爷,为什麽是从23年11月,你是想补偿我吗?为什麽会这麽想呢?
张律师前来跟宛栀确认身份信息,宛栀咬着牙,手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她没有回应,转头看到贺大伯,看到晴晴,看到贺家其他的人。
看到床上躺着的爷爷。
贺大伯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安慰着宛栀,让她收下这笔钱。
到最後结束,房间里的人陆续离开,爷爷疲惫的合上双眼,宛栀守在床边,李呈和晴晴守着她。
没有人讲话,安静的彻底,爷爷微弱的呼吸以及监护器平稳的提示音是所有人的镇定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