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出现的爱人。”
“……”
薄意恍惚置身于没有出口的万花筒,那些话语一次次直白朝她奔涌而来,执意要将她溺毙在炫目的回音里,不再有丝毫喘息的馀地。
如果,从始至终都不是什麽预言,就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过去的话——那她这些日子都做了什麽啊……
主动靠近勾起人注意的是她,最初送书想要越界的还是她。
程熙只是在坚守着自己的承诺而已,甚至于,连这样曾经让她感受到了难过的承诺,也是过去的自己日复一日求来的。
“啪嗒。”
拿在手里的录音笔脱力掉在桌面上,薄意捂着额头,脑袋又昏又涨,几次梦里的画面交织,她竟一时分辨不清那是梦还是早就发生过的事实。
“程熙……”薄意下意识开口,沙哑的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或许我们现在可以继续谈下去了?”老者曲起手指在桌面敲了两下,主动扯过了话题,“解铃还须系铃人,除了你之外,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够唤醒她。”
“她……也许不会再愿意被我唤醒了,”薄意吞咽了好几次,嗓子干涩得不成样子,“是我,打破了她的希望。”
“……”
要不然那缕亡魂能趁虚而入呢?
老者笑容逐渐勉强起来,“你不试试怎麽知道,至少她还愿意把自己的心头血留给你护身,如果你态度够坚定,她未必不愿意睁开眼。”
薄意:“我做不到,我已经做错了这麽多事,我不确定我真的能给她想要的一切,如果……”
老者:“没有如果,她想要的就是你。”
薄意反驳:“但不是现在的我,我不知道过去的我是怎麽跟她相处的,如果她并不满意……”
老者:“……那你们可以慢慢磨合,她等你等了那麽久,就算你并不足够好,她也会愿意宽容的。”
薄意捂脸:“可是我舍不得她再次宽容我,我不值得……”
“那你就去拿回过去的记忆,”老者实在听不下去她叽里咕噜的反复自贬,干脆直接指了条明路,“我给她的那缕残魂,只要你找到并且接触,它就会钻进你的身体里,到时候无论是被夺舍还是吞噬掉它,你都能知晓过去发生的一切。”
“……这就是你最开始的打算吧,”薄意松开了捂在脸上的手,语气彻底冷静下来,“但我不觉得你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你赢了,”老者长叹一口气,被吵的脑瓜子嗡嗡的,已经有些想要结束话题了,“其实说出来也无妨。”
“我并不知道会发生什麽,两段不同时空的记忆储存在一个人脑袋里,也许会让你精神分裂,也许会拼成一个两不像的灵魂,也许会变成其中一魂漫长的蚕食……它不会剥夺你的生命,但和平共处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正是她想要达到的目的。
在这里,没有人会比她这个曾经的见证者更明白薄意此人对于程熙的意义了,她甚至敢笃定,只要薄意出现问题,那麽外界就算是洪水滔天,程熙也绝无可能踏出一步。
“你会如何选择?”老者又把问题抛还给了薄意。
“那就与您无关了,”薄意抓起录音笔,因情绪而失力的手掌再一次攥紧,沉默两秒,她平静喊出了不该存在于这里的字眼,“监管局前任局长李长月。”
“看来我不用再自我介绍了,”沉闷的黑色布料被一双带着不少茧子的手取了下来,被喊破名字的李长月没有丝毫慌张,唇角依然勾起温和弧度,主动宽慰了後辈,“放心吧,我不会做任何多馀的事,你和叶星河都能完完整整离开这里。”
“那些在这里失踪的人呢?”薄意盯住她,并不露怯。
李长月同样坦诚:“他们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东西,在没有完全摆脱负面因素之前,不应该回到监管局。”
“这是我的工作失误,”前任监管局长很有责任心,礼貌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说:“我以後会将这里在监管局内部封锁,杜绝这种意外情况出现。”
她这算是把话题摆在明面上了。
薄意心知继续说下去也未必有结果,只能选择提出临走时见一次那些人的请求。
李长月答应了,她看着明明自己已经情绪缠身还在试图关心别人的薄意,眼尾真实染上温柔的笑意。
“我大概有些明白为什麽她就是非你不可了,”李长月说。
“……”薄意闭了闭眼,起身,像是完全下定了某种决心,“是我非程熙不可才对。”
已经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每一次避开的目光,每一次顾左右而言其他的话语,每一次不敢触碰的遁逃……藏匿起来的都是她无可救药的沉沦。
早该知道的。
那始终哀求着又无法靠近之物,其实就是她不敢面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