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天到来
“说完了吗?”
已经注意到她们很久的程熙施施然放下勺子,“叮”的一声,瓷碗内漾起迟缓的纹路。
从开始到现在,碗里的粥基本没少。
“如果拿这种问题来问我的话……”程熙双手撑着下颌,笑眯眯看着同步望过来的两人,嘴角弧度缓缓拉直,“那我是不可能出手的。”
宁荷怔了一下,像是被什麽尖锐的钝器打了脑袋。
面对薄意的时候,她尚且还能以亲人的名义来当做道德枷锁,可是在程熙身上呢?
她能给什麽?她能允诺什麽?
宁荷颓然垂首,终于连最後发声的意图都掐灭了。
她沉默着看了薄意很久。
红润的脸色,不在躲闪的眼神,和以往紧绷着不同,得以放松的脊背……无论是那一条,都无不证明了,在离开他们之後,薄意被养的很好。
“……”骄傲的大小姐恍惚许久,不得不承认,他们一直在欺负薄意。
那些言语,那些总是二选一被略下的选择……从来不是随意就能抹去的水滴,它们堆积在一起,给薄意带来的,是从来不曾停止的连绵骤雨。
可笑,直到薄意身上都干了,她才後知後觉起来。
“我不会再来求你们了,”宁荷咬了咬干涩的唇,处理这些时间的杂事已经让她焦头烂额,身上也没有了过去高高在上的清高感。
又是一阵沉默。
她顿了一下,看着已经朝着薄意走来的程熙,无力的笑了笑,那句含在嘴里的道歉也像是潮湿发霉的饼干,干噎着,不成调了。
宁荷失魂落魄的走了,而在她身後,程熙自然拿出柔软帕子擦了擦薄意唇角的润湿,语气很淡,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添油加醋,只像是被阳光晒过的白纸。
她说:“做得很好。”
薄意本来还觉得是不是说的太直白,一听这话顿时无奈的羞恼起来。
“……别用这种夸小孩子的语调啊!”
程熙扬眉:“我可没有夸过小孩子。”
薄意:“……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看了眼视线中的手帕,不知道想了些什麽,忽而笑了,侧目看程熙,同样撞上了一双含着柔和波澜的眼睛。
阳光恰好从她肩上落下,薄意伸手去触摸,眸光闪闪,如同捏住了一整个世界。
宋雅小小在楼上“噫”了一声。
这样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古堡的气氛,等姗姗来迟的叶星河在宋雅嘴里听完事情全貌後,故事又来到了一个新的高潮。
因为叶星河还真就知道这是怎麽回事。
“薄意那个便宜父亲完全就是被哄骗着当了刀子,当然,他其实也不值得同情。”
叶星河看了眼明显在当故事听的林家两姐妹,眼珠子转了转,狡黠总结道:“偷鸡不成蚀把米……他眼看着薄意这边感情卡刷不出东西,就恼羞成怒与虎谋皮了,不过他显然看重了自己的地位,也不想想,自己总挂在嘴边的‘一家人’,林澜女士已经当上了副局长,薄意自己也争气,比谁都走得远,就他总在跟别人争着争那还争不过,问题出现在哪里不是显而易见吗?”
薄意问她:“你不是早早就跟魏局长出去接任务了?”
“我本来的确是不该知道的,这事现在还瞒的很严实,”叶星河“啧”了一声,也不只是叹气还是纯粹觉得好笑,音调都高了不少,“但谁让他们给人下的诱饵是局长之位呢?”
好家夥,她当时可就在魏局长身边,亲眼目睹了对方得到这个消息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表情——不亚于用那张素来温和的脸毫不客气隔着屏幕骂人蠢货。
“然後……魏局长的信息就再没停过了,”叶星河感叹,“每一个部门都有人统一通风报信……想篡位篡成这样的,我也是头一回见啊。”
薄意不敢置信:“他们就没让人把联络掐了?”
叶星河摆摆手,笑了一会才继续说:“都是群冥顽不灵的老家夥,负责通讯的姑娘夥子们可都机灵得很,怕是他们看魏局长天天如沐春风的笑脸久了,早就忘记自己的命令其实没什麽作用了。”
“看来这也是李长月觉得没用的一环,”程熙一下就听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但凡李长月上一点心,这事也不能这麽有喜剧效果。
“这还没完呢,”叶星河稍稍正色,难得严肃了一句:“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的药剂,……说是什麽能把人的思想掏空做成傀儡,结果实战的时候没加‘遥控器’,薄意便宜父亲就是唯一的受害者,人傻了,也没什麽威胁了。”
薄意闭了闭眼:“这可能就是命运吧。”
叶星河咂舌,一时也不知道说什麽好:“……你都开始信命了啊。”
其实不然。
但好歹是她生理意义上的父亲,直接说“恶有恶报”还是有点太直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