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缓过这口气,她又一次重复:“我能感觉到她还活着。”
魏竹点点头,无意打破她心里的期望,只是触及到再也不复往日光景的古堡,还是有一瞬间无法遮掩的感伤。
“程熙拯救了所有人,身为监管局的局长,我向你承诺,绝不会放弃寻找她的踪迹,”魏竹停顿了一下,想要再找些什麽词安下薄意看上去已经要碎裂开的心。
她微微侧目,却发现对方的目光一时半刻也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薄意胡乱点头,眼眶红红的,垂在身侧的手也完全止不住颤抖。
魏竹有些恍惚,只觉得眼前这人已成了一具空壳。
“薄意!”
回了一口血的叶星河在不远处喊她。
魏竹摇了摇头,无意在这个时候强行拽起薄意,干脆对叶星河做了一个出去的手势。
身边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程熙……”薄意忽然开了口,有所感知似的,紧紧按住心脏所在的位置,像是聆听着另一个人的心跳。
身边皆是荒芜的景致,可那颗曾经被人好好浇灌着的心,生长出的绿意并未随之消解。
薄意又一次走进了古堡,转过熟悉的拐角,敲开随时都要碎裂的墙面,一步一步……不知哪来的灯自身侧亮起,轻柔照亮了那一双将要堕入夜色的眼睛。
“你在找我吗?”
程熙捂着脑袋,踩着最後一节尚未断裂的台阶走了上来,黑色裙摆扬着,露出白净肌肤上数道割裂般的伤痕,有的已经静默结痂,有的还淌着血。
“程熙……程熙!”
薄意紧紧抱了上去,声音闷在她的肩膀里,眼泪也抑制不住下落。
“你是谁?”程熙试探性的环住了她的腰,动作滞涩,似乎有些无措,“程熙……是我的名字吗?”
薄意擡起脸,肌肤相贴的热感格外陌生。
“你都不记得了吗?”她不肯松开不再冰凉的爱人,轻轻将额头抵在程熙的额头上,真切感受着那一道呼吸,良久,才释然开口:“没关系,我会陪着你慢慢记起来的。”
程熙歪了歪脑袋:“如果我一直记不起来呢?”
薄意小心将人抱起,努力避开她身上肉眼可见的伤口,音调轻柔的像是要化在风里,“那也没关系,我会将过去发生的一切都慢慢说给你听。”
“会很长吗?”程熙没有反抗,眨了眨眼,像是被感染了,嘴角也牵起不甚明显的笑意,“如果你说的很无聊,那我就不要听下去了。”
“嗯,你会喜欢的,”薄意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她抱着人走入阳光下,接应的监管者们看见了,也朝着这边跑来。
这一刻如此美好,又如此平凡。
“就从我们的名字说起吧……”薄意附在她耳边,垂目依偎着蹭了蹭,只觉那道寻常的呼吸声恰如温柔潮汐,浇灭了她心头尖锐痛苦的灼伤。
“薄意,薄意……”程熙含着这个名字,混沌无声的神思中似乎出现了一点微光,只是,它还尚且幼小,不足以刺破笼罩而来的寂冷。
“你是我的爱人吗?”程熙又问。
薄意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够似的,扯着沙哑的嗓子愣是清脆应了一声。
然後……她就感觉到了唇瓣的晕湿。
两个人的状态都算不上好,相拥在一起,像是两片飘过伤口的雪花,相互舔食脆弱,又一起融化。
跑来的监管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一步之遥的位置停了下来,他们自觉降低音调缩进残败树林,克制着,不想成为打搅她们的那一道杂音。
“你记起我了吗?”薄意眼眸亮晶晶的,残存着的哑像是垂饵的鱼鈎,明晃晃吊着晃来晃去。
程熙都差点应了,临到张嘴才想起自己脑中还是一片空白。
“没有,”程熙摇了摇头,温热触感从唇角到脸颊,每一寸都在侵占着她为数不多的理智。
但是,没关系。
程熙也笑,又在她眼角亲了一下,带走酸涩的泪痕。
“你是我的爱人,那我当然是想什麽时候亲你都可以,难道你不愿意?”
“我总是愿意的,”薄意微叹一声,话音落地时,身旁摇摇欲坠的树木恰好断裂坠地,一缕更加强烈直白的阳光照了进来。
一切停滞的时间重新流转,她继续前行,怀里抱着碎裂愈合的世界,身後天已大亮。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