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尽犹豫了一下,说:“我有件事,想问叶杞。”
易疏对一旁的何期说:“把无关的人拎出来。”
迟尽看着孙总吱哇乱叫的被何期“请”出来後,拉住还未关上的门,走了进去。
叶杞依旧跌坐在地面上,没有人去扶他,他也没有想过自己站起来,他听见脚步声,头都不回就说:“恭喜你啊,你又赢了。”
他的声音和他的脸一样,一贯带着笑意,但此时听来只觉得唏嘘,迟尽站在他背後,没有直面他狼狈的样子,虽然这狼狈的样子就是被他打出来的。
迟尽还没开口,叶杞就自顾自地继续说:“你倒是挺有能耐,竟然傍上了他,那你还清高个什麽劲啊?”
迟尽不想再听他这些刻薄的话语,只想寻找一个答案,他问:“你很讨厌我。”
叶杞没回应,但已经是回答了。
“为什麽?”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迟尽,他扪心自问,和叶杞并无冲突,甚至在拍戏期间,两人相处的还算愉快,经常在一起聊天。
叶杞却突然笑起来,笑声怪异又凄厉,声音越来越大,“你想知道啊,那我就告诉你,反正我也憋了太久了。”
“那一天的戏很轻松,拍完了我们就坐在棚子里休息聊天,我们聊到为什麽会选择这份工作,你还记得你怎麽说的吗?”
叶杞扭过身子,露出满是伤痕的侧脸,他此时的语气忽然平淡下来:“你说,因为热爱,你是因为喜欢所以成为演员,你说你的父母并不同意,因为害怕你吃苦受累。”
“那你知道我吗?我父母很早就离异了,不仅没人管我,我那个Alpha父亲还是个赌鬼,我是为了替父还债才演戏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多可笑啊,你一生来就赢了我。”
“你说你父母心疼我,可我呢!我的父母却巴不得我多赚点钱,这钱什麽来路都行,我去卖身都行!”
叶杞侧目注视着迟尽的表情,又笑了,笑得眼泪流出来,脸上干涸的血又重新流动,混成血泪一滴滴落下,声音越来越轻,“你不记得了,是吗?因为对你来说再平常不过,根本不放在心上,说完就忘,但我忘不掉,我太痛苦了。”
因为自己痛苦,见不得别人幸福,就要让别人一起痛苦。
原本他从未见过真正的爱,他还可以麻痹自己,也许爱就是这样,也许别人也是这样,当可他接触到了不一样的另一个人,这个人轻而易举就拥有了他不曾幻想过的,他自欺欺人的谎言被戳破了。
他先是自卑,可自卑过後衍生出的却是无限的嫉妒,凭什麽他可以这麽幸福,而自己却过着这样的生活。
迟尽沉默着,如叶杞所说,他确实早就忘了这件事,他也确实觉得这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随口说了,就忘了,何尝不是一种残忍的天真。
也许这就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叶杞说:“很悲哀吧,自己赖以生存的谋生手段对别人来说只是普通爱好罢了。”
“甚至我要报复你,都要出卖自己的身体。”
迟尽听他又哭又笑说完这麽一通,又看见他的惨状,心里沉闷压抑,他最後看了叶杞一眼,转身往门口走,在手按住门把手时,他说:“我为我的无心之言道歉,我很抱歉,伤害到了你。”
迟尽关上门,叶杞哽咽的哭声变得模糊,他看了眼四周,门外的何期和包宝消失了,只剩下易疏。
易疏:“聊完了?”
迟尽:“嗯。”
这里的隔音并不算好,叶杞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易疏什麽都没问,但迟尽知道他都听见了。
刚才叶杞的声音很大,也许易疏听得不完全,但也大概能猜到。
迟尽说:“我到今天才知道,我竟然在无意间伤害过一个人。”
易疏看着他颓废的样子,说:“人这一生会说很多句话,你不能保证你的每一句都让所有人满意,这太困难了。”
毕竟,同一句话让不同的人来解读,都会有不同的意思。
迟尽对着易疏很乖巧地笑了下,跟着他往外走,走到一半忽然问:“包宝呢?”
易疏皱起眉,他刚才听见就以为自己是幻听,这会又来一句,听得倒是真切,他学着迟尽的语调重复了一遍,“包宝?”
迟尽莫名其妙:“对啊,我的助理。”
“你对你助理的称呼倒是很亲昵。”
“啊?”迟尽懵了一下,“你在说什麽,这就是她的名字啊。”
刚说完他就反应过来,忍不住笑起来,这回的笑一点也不乖巧,反而带着点调戏,“你以为是什麽呀?宝宝?”
易疏眼睛瞪大了一瞬,猛的别过脸不说话了。
迟尽忍着笑,玩心大起,故意说:“哎,你要不要猜一猜我经纪人叫什麽啊?”
易疏不理他,反而加快步子往前走,迟尽就拍拍他,说:“哎哟,我不让你猜了,我直接告诉你。”
“她叫覃晴。”
易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