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习惯性地等待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露出局促不安的神情。
最好是立刻低下头,然後声音嗫嚅着道歉,反复说明白公司的难处,是自己不懂事……
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宽容大度的说辞。
然而,曲南烛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眸子轻飘飘的落在杜从财的左手上。
“杜总这手表不便宜吧。”
预想中的反应全然落空,杜总脸上的肌肉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那精心营造的失望和为难神色都有些裂了。
办公室里的空气莫名地滞涩了几分。
杜从财眼神回避了一下,下意识收了收左手。
“这个……”
“刚刚在门口还看到杜总的新车了。”
杜从财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嘴角还要勉强维持着一个上扬的弧度。
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放缓,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惋惜:“南烛啊……”
“你这话说的,可就有些伤人了。杜总我能有今天,靠的不是运气,是实打实的付出和努力,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
他身体微微前倾,用怜悯和些许轻蔑的眼神掩饰着自己的心虚:“你说你,当初要是能把心思多放在正道上,多读点书,多学点本事,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是不是?”
“你想想,当我在办公室里熬夜看报表丶拓展业务的时候,你又在做什麽呢?这人呐,选择什麽样的路,就得承受什麽样的结果。种什麽因,得什麽果,老祖宗的话,总是有道理的。你说,对不对?”
曲南烛对他的话懒得评价。
他擡眸,对上杜从财洋洋自得的神情,就像日常闲聊一样开口:“杜从财,男,年三十八,山根低陷且略有偏斜,不是读书的料,眉眼之间,浮光掠动,主心思活络,却不用在正途,是为好损人利己。”
视线又落在杜从财的鼻翼和唇周。
“准头虽丰却露孔,金甲无力,这是财来财去丶难以守成之兆,也意味着言辞浮夸,惯会吹嘘,至于你所谓的能力……”
曲南烛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里没什麽温度,就是单纯觉得好笑。
“承浆部位暗晦,地阁尖薄,看来巧言令色的本事练得不错。”
难怪这麽能叭叭,曲南烛讲十个字他能回三百个字。
还努力和天赋。
上学的时候就是个逃课翻墙的混混。
现在的工作是托亲戚找的,平日里就是陪上司酒肉生活,花言巧语的讨好。
真要拿一本方案书给他,他能指着里面的专业名词骂写策划的人不知所云。
杜从财听完明明嘴角都抽搐了,还要装的自己很宽宏大量:“南烛,别怪叔叔说话难听,与其在这胡言乱语,不如想想,你想解约,付得起违约金吗,更别说你还惹了钟总,他会放过你吗?”
闻言曲南烛笑了,目光看向杜从财的身後,道:“杜总或许更应该关心一下自己,这麽‘努力’赚到钱,将来有命花吗?”
努力两字还特意加重了音调。
可能是刚刚曲南烛的一番神神叨叨的话有些把杜从财哄住了,现在听他这麽说,加上本就心里有鬼,杜从财猛的往後看了一眼。
干净整洁的红木书架,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类商业书籍和文件。
最显眼的一层专门陈列着他这些年获得的各式奖杯与荣誉证书,擦得锃亮,在灯光下折射出成功的光芒。
旁边另一栏,则是他精心挑选摆放的各类励志成功学书籍,书脊崭新,一看就是从来没有被真正翻开看过一眼。
什麽都没有,没有异常。
杜从财稍微放下心来,曲南烛平静好听的声音又传来:“杜总最近睡得不好吧?”
杜从财心又提了起来,曲南烛的话还在耳边响起:“是不是时常觉得颈後发凉,然後感觉喘不上气,就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