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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第1页）

第33章

周末的清晨，阳光透过薄雾，给城市蒙上一层柔和的滤镜。初言澈起了个大早，基地里静悄悄的，队友们大概都还在补觉。他换上一身简单的黑色运动服，对着镜子抓了抓自己那头显眼的浅蓝色头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找了顶黑色的鸭舌帽戴上，压低了帽檐。

今天是他父亲忌日。

墓园在城郊，需要坐一段不短的地铁。他习惯性地戴上耳机，隔绝了车厢里的嘈杂，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神有些放空。和谢轻衡那段还在“试试”的关系，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尚未完全平息，但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更多的是一种沉静的丶带着凉意的思念。

地铁到站，他随着人流走出车厢。就在他低头查看手机导航，确认花店位置时，眼角的馀光却瞥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让他瞬间僵在了原地。

不远处的地铁出口处，谢轻衡正站在那里。他今天没穿队服，简单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色长裤，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身边站着一个穿着淡黄色连衣裙丶长发及腰的年轻女孩。女孩正仰头跟他说着什麽，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而谢轻衡微微侧头听着，唇角也勾着那抹初言澈熟悉的丶温和的笑意，甚至还擡手，极其自然地帮女孩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刘海。

动作亲昵，姿态熟稔。

初言澈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呼吸都滞了一下。耳机里舒缓的音乐瞬间变成了刺耳的噪音。他几乎是立刻低下头，拉低了帽檐，转身快步混入旁边的人流，心脏在胸腔里毫无章法地狂跳，一股说不清是愤怒丶委屈还是难堪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

他怎麽会在这里？那个女孩是谁？他们……

无数个问题像沸腾的气泡在他脑海里炸开，让他一阵头晕目眩。他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个方向，加快了脚步，几乎是逃离般地朝着记忆中的花店走去。

找到那家熟悉的花店，他机械地指了指白色的菊花。“包一束。”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店主是个和蔼的中年女人，认得他，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来。她熟练地包扎着花束，随口寒暄：“今年一个人来啊？”

初言澈含糊地“嗯”了一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店外，警惕地搜寻着，生怕再看到那两个身影。付钱的时候，手指甚至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

抱着那束散发着清冷香气的白菊，初言澈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花店，招了辆出租车，报出墓园的地址。直到车子啓动，将那个地铁站远远甩在身後，他才像是脱力般靠在椅背上，摘下帽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帽檐下的额头，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谢轻衡和那个女孩并肩站立的画面却像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温和的笑容，那自然的动作……原来，那份温柔并不是独属于他的。这个认知像一根细针，扎得他心口密密麻麻地疼。

他算什麽？一个还在“试试”阶段的丶可有可无的experiment？

自嘲和一股莫名的酸涩交织在一起，让他胸口闷得发慌。

到达墓园。这里环境清幽，松柏常青。初言澈抱着花，沿着熟悉的石阶一步步往上走。心情因为即将见到父亲而变得更加沉重，又因为刚才那意外的一幕而纷乱如麻。

找到那个熟悉的墓碑，照片上的男人穿着警服，眉目英挺，笑容温和，眼神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毅。那是他从未真正谋面，却无数次在母亲的故事里鲜活存在的父亲。

他将白菊轻轻放在墓前，看着照片上那双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眼睛，喉头有些哽咽。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後像往年一样，开始低声絮叨，说一些生活中的琐事，说自己打比赛赢了，说自己换了新队伍，说自己……遇到了一个人。

说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他好像，对谁都挺好的。”他最终，只是含糊地总结了一句。

祭奠完毕，他在墓前又站了很久，直到感觉腿有些麻了，才缓缓转身下山。心情并没有因为倾诉而变得轻松，反而更加沉重。

走到墓园门口，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了，传来一个温柔而带着关切的女声：“言澈？到地方了？”

“嗯，妈，我刚看完爸爸。”初言澈的声音还带着点鼻音。

电话那头的初清屿沉默了几秒，声音放得更柔：“又难过了？”

“没有。”初言澈下意识地否认，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告状意味，低声说，“妈……我来的路上，看到他了。”

“他？谁？”初清屿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谢轻衡。”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初言澈感觉舌尖都有些发涩，“他跟一个女孩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他还特意强调了“有说有笑”四个字。

初清屿在电话那头顿了顿，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失笑：“傻孩子，就为这个不高兴了？说不定是亲戚家妹妹，或者普通朋友呢？你们现在不是还在……互相了解的阶段吗？”

“可是他很温柔地帮那个女孩子理头发！”初言澈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带着点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醋意和控诉。

初清屿在那头笑得更大声了，带着点无奈和宠溺：“哎哟，我们家小澈这是吃醋了？难得啊。以前在Fate，那麽多女粉丝围着你转，也没见你在意过。”

“那不一样！”初言澈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愣住了。是啊，不一样。那些是粉丝，是隔着屏幕和舞台的距离。而谢轻衡……是那个会给他送早餐丶陪他打游戏丶在他输比赛後揉他头发丶在他心情低落时用一盆多肉安慰他丶让他决定“试试看”的人。

正是因为不一样，所以才会在意，才会……难过。

听到儿子在电话那头不说话了，初清屿收敛了笑意，语气变得认真而温和：“言澈，感情的事情，最忌讳的就是猜忌和一个人生闷气。你既然选择了试试看，就要给对方一点信任，也要给自己一点信心。如果心里有疑问，找个机会，大大方方地问清楚，比你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强。”

初清屿的话像是一盆温水，缓缓浇灭了他心头那股无名火，却也让他更加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慌乱和……在乎。

他握着手机，听着母亲温柔的开导，看着墓园外空旷的马路和远处模糊的城市轮廓，心里那团乱麻似乎被理清了一点点。

“我知道了，妈。”他低声说。

“乖，晚上回来吃饭吗？妈妈给你煲了汤。”

“嗯，回去。”

挂断电话，初言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初夏的风带着青草的气息拂过脸颊，吹散了一些胸口的滞闷。

他站在原地，思考着母亲的话。问清楚吗？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黑发黑眼的头像，指尖悬在上面，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锁上了屏幕，将手机塞回了口袋。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来厘清自己这份还在“试试”阶段，却已经明显越界的在意。

他擡手，正了正头上的鸭舌帽，遮住了那双还带着点复杂情绪的眼睛，迈开脚步，朝着公交站台走去。

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带着一股倔强的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