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瑾见文轻尘不知该怎麽解释的模样,低下头,用力地眨了两下酸胀的眼睛,摸了摸娘尚且还算平坦的肚子,决定不再问下去了。
“如果是妹妹就好了,阿囡一直想要个妹妹,”明瑾郑重其事道,“弟弟也好,等将来他去上书院了,我可以罩着他。”
文轻尘失笑:“等他长大,你估计都毕业好久了吧?”
“那又怎麽样?小爷的传说还在书院流传,等我赢下这次比赛,就是本届学子当之无愧的魁首,大雍冉冉升起的蹴鞠新星!”明瑾骄傲地挺了挺胸脯。
虽然有一定夸大的成分,但明瑾的人气的确在学院里一骑绝尘。
谁都爱和出手大方一诺千金的明大少交好,君不见,蒸蒸日上的荀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次比赛因为魏金宝的威胁,没人敢直接帮助他们所在的队伍,但私下里,基本都会过来跟明瑾打声招呼,当个陪练还是没问题的。
这种影响力也辐射到了刚入学不久的新学子,明瑾时常能收到他们的邀约,云英三剑客和魏金宝斗智斗勇的故事,也在新学子之间广为流传——当然,如果不把他们当年被老丁头罚扫茅厕的事情也传出去,那就更好了。
如此再过几年,更年轻的一批进入学院,依然能从老生们口中听到关于他们的传说。
明瑾心想,这样代代相传,到他弟弟上学的时候,说不定,他还能在学院里挂个名呢!
文轻尘见明瑾已经摸着自己的肚子美上了,忍不住眉头一跳,把人轰去温习课业去了。
明瑾嘴上答应着,扭头就去找了阿囡,告知了她这个好消息。
“真的?太好了!”阿囡高兴得一蹦三尺高,“我一直想要个妹妹,可惜娘生我时落下了病。”
明瑾惊讶道:“阿囡,你想起你家里人了?”
阿囡呆了呆,忽然捂着脑袋蹲了下来,小小的身躯剧烈颤抖起来。
明瑾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是出了什麽毛病,大呼小叫地要替她叫医师,但被阿囡一把拽住了衣角。
“哥,别,”她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前方,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地面上,虚弱道,“别叫医师,我没事……”
“你这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阿囡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看向他:“哥,我都想起来了。”
“那天晚上……我看到了宁先生。”
明瑾怔在了原地。
黄昏寡独,天边的最後一丝晚霞,也即将被混沌夜色吞噬。
屋内的光线渐渐昏暗。
晏祁合衣靠坐在床头,手中一刻不停地批阅着,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擡地吩咐道:“再点一盏灯来。”
他以为是来添茶的暗卫,过了几息,察觉到不对,猛地擡头望去,正好对上了烛光後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晏祁:“…………”
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xue,叹息道:“怎麽又来了?”
“什麽叫‘怎麽又’,”明瑾重重地放下灯盏,小声牢骚道,“先生明明说过我可以把宁府当做自己家,怎麽,宁王府就不算了吗?”
“……自然是算的。”
“那我来我家,天经地义,怎麽能叫‘又’?”
这倒是记得清楚,晏祁腹诽道。
怎麽就偏偏不记得他每次拒绝的话?
“哎呀,说了多少次了,你又不差钱,屋里多点几盏灯亮堂些不好吗?字也看得清楚。还有不要老是喝浓茶,喝多了晚上容易睡不着……”
但看着明瑾跟雀团儿似的,叽叽喳喳在屋里穿梭忙碌唠叨的模样,晏祁缓缓呼出一口气,心情一下子轻快了不少。
他不喜欢夜晚。在危机四伏的北地,夕阳西沉,便意味着寒冷丶危险的降临。
胡人的生活条件远不及大雍,那些珍贵的炭火木柴甚至是灯油,都是只有贵族王室才能享用的东西。
他是大雍的使者,按理说,这些基础的生活用品不该短缺,但当时大雍接连打了数年败仗,若不是宁昭公主拼死一战挽回了些尊严,胡人恐怕早就把他们踩在脚底下了。
而晏珀又不会管他的死活,甚至巴不得他就这样被磋磨死在胡人手里。
在这样的前提下,晏祁初至北地,日子自然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後来倒是好了些,但早已养成了节俭克制的习惯,从小就被富养长大的明大少爷,自然是看不惯他这样,明明他才是先生,这几日倒是被从头到尾教训了个遍。
但没办法,他本就理亏,这孩子又是个惯会得寸进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