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经营茶庄生意,虽然不如当初的明家家业大,但胜在做生意的范围广,对于各地的镖局运输丶人情打点,就连鼎盛时期的明家也要稍逊一筹。
明瑾无言,最後只是用力拍了一下李司的肩膀,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他们之间,无需言谢。
这样就足够了。
果然,李司只是一如往常地憨憨一笑,明瑾收回目光,叫他们先进正堂就座,然後迫不及待地问道:“元栋,到底是什麽情报?”
“这个我来说吧,”明敖抿了一口茶,擡头道,“瑾儿,想必你知道,但凡是酒楼或是大些的当铺,都要养一些‘闲人’作为眼线。”
明瑾点点头。
这些闲人平日里作用不大,但往往把控着整条街的当铺价格,这也是为何一个人进了一条街上的不同当铺,获得的报价往往统一丶甚至一次比一次更低的原因。
他们的工作,就是替掌柜收集情报丶传递消息,如有必要,也会帮忙在街头巷尾散布一些风言风语。
“我们明家的闲人,近来就听说了这样一则消息,”明敖放下茶杯,神色凝重,“有几位边境来的商贩,在暗中打听当初宁昭公主留下的那笔财宝的消息。”
“那闲人跟我说,他过去曾经在边境待过数年,一眼就看出来,这些商贩,虽是大雍人,但必定常年跟胡人做生意!”
明瑾身体微微前倾,追问道:“为何?”
“因为他们手上的那些玛瑙松石,都是只有北边的贵族才能佩戴的,一般的人,根本没门路弄到这麽极品的货色。”明敖看着他说道,“瑾儿,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麽?”
明瑾神情阴晴不定,他从小生活在商贾之家,自然清楚某些商人的无利不起早。
不是人人都像他们明家这样,从不与民争利,这些人为了获取利润,什麽丧尽天良之事都愿意做,区区叛国算什麽?
“但他们只是商贩,手上没有私兵就成不了什麽气候,打听消息,或许是出于贪财的缘故。”
明敖并不完全赞同他的想法:“瑾儿,你在江南待久了,不知道这边的商贩若是坐大,完全可以做到官商勾结,只手遮天,一旦真正开打,就算断不了陛下的粮草,拖延一段时日还是绰绰有馀的。”
这也是他们为何要尽快北上,并且私下筹集粮草送来的原因。
当初宁昭公主和木帆夫妇两人的悲剧,明敖和文轻尘两人,决不允许再重演在明瑾的身上!
明瑾心中熨帖,为爹娘这份拳拳爱子心意,更为友人对他的牵挂之情。
但他其实更在意另一件事,“对了,那金柳又说了什麽?”
荀婴接过话头:“金柳没有跟我们讲太多,就说内奸的事情由他和宫里那位宁先生负责,叫我们不必操心这些,应该是陛下对他们另有安排。”
“但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
“哪里奇怪?”
“他走之前,问了张牧一个问题。”
明瑾望向一直揉着脖颈没发言的张牧,张牧瞥了他一眼,放下手,“他说我跟你从小就认识,关系应该不错,问我有没有从你这儿听说过陛下在北地的事情。”
“比如,陛下有没有什麽关系特别好的胡人朋友,或是仇人。”
明瑾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名字:
撒乌楞。
好好的,金柳为什麽问起他?
明瑾陷入了沉思,在座衆人都默契地没有去打扰他。
“这个人,就是此次率军潜入我大雍境内的胡人首领,”许久之後,明瑾缓缓出声,“虽然不知道他与先生当初究竟有什麽过节,但关于你们所说之事,我这边,也正好有一个人证。”
他叫人把原先明光寨的刘大壮喊了过来。
“殿下!您有何吩咐?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您一声令下,小的……咳,属下必定拼死完成!”
刘大壮被私下传唤,显然极为兴奋,就差没拍着胸脯给明瑾立军立状了。
明瑾问道:“听说你识字?”
刘大壮脸色一僵,冷汗霎时就下来了,含含糊糊道:“属下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不算睁眼瞎罢了。”
“那你可还记得那天你们抓到的胡人探子?”
刘大壮松了口气,点点头,恍然道:“您是问他写的那个关于宝藏讯息的字儿吧?巧了,这个我还真记得!”
他用沾了水的手指,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一个大字,横不平竖不直,丑陋得能叫但凡上过几年私塾的人看了都忍不住皱眉。
但在场所有人,都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偏旁几乎和右边一般大丶形状极为别扭的字体,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寂之中。
究其原因,不是因为刘大壮写的字不堪入目。
而是那个字,不偏不倚,恰好是一个“明”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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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一个埋了很久的伏笔,几十章了终于要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