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家长
领证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两人精心控制的范围内泛起了涟漪。尽管没有正式官宣,但圈内嗅觉敏锐的人和一些核心粉丝群已然窥见了真相。祁念无名指上再未取下的戒圈,俞瑾萱出席活动时偶尔被拍到的丶与祁念手链同系列的新腕表,都成了无声的佐证。
对此,两人心照不宣地保持了沉默,享受着这份半公开状态下的隐秘甜蜜。直到某个周末傍晚,俞瑾萱在露台接完一通来自大洋彼岸的电话,回到客厅,看着正窝在沙发里研读新剧本的祁念,语气平淡地投下了一颗惊雷。
“我妈下周回国。”俞瑾萱拿起茶几上的水杯,抿了一口,“她知道了。”
祁念手中的剧本啪嗒一声掉在地毯上。她几乎是弹坐起来,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阿……阿姨知道了?知道……我们?”她指了指俞瑾萱,又指指自己,最後目光落在自己无名指的戒指上,感觉那圈金属忽然变得滚烫。
“嗯。”俞瑾萱放下水杯,走到她身边坐下,捡起剧本放好,然後自然地握住她微微发凉的手,“她看到了国内朋友发过去的照片,民政局门口那张。”
祁念倒吸一口凉气。那张照片虽然拍得不算特别清晰,但熟悉她的人绝对能认出来,更别提俞瑾萱的母亲。“阿姨……说什麽了?”她声音都有些发紧。俞瑾萱的母亲,那位传说中的商界铁娘子俞臻,其雷厉风行和眼光毒辣,祁念早有耳闻。她无法想象,那样一位女性,会对女儿突然和一位女演员结婚作何反应。
俞瑾萱捏了捏她的指尖,语气依旧没什麽波澜:“没说什麽。只问了时间是否方便,她希望下周能一起吃饭。”
没说什麽,往往意味着暴风雨前的宁静。祁念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豪门狗血剧的桥段——甩支票丶施压丶让她离开……她用力回握住俞瑾萱的手,像是要从中汲取勇气。“在哪里吃?我需要准备什麽?阿姨喜欢什麽?讨厌什麽?”问题像连珠炮一样蹦出来。
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模样,俞瑾萱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伸手抚平她蹙紧的眉头:“别紧张。地点定在熙园,她喜欢那里的淮扬菜。至于她喜欢什麽……”俞瑾萱顿了顿,看着祁念的眼睛,带着几分戏谑,“她喜欢有诚意丶不虚僞的人。你做你自己就好。”
“做自己?”祁念苦笑,她现在连呼吸都觉得不自然了。
接下来的几天,祁念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虑。她推掉了所有非必要的工作,拉着助理研究了所有关于俞臻的公开报道和访谈,试图从中分析出这位未来岳母的喜好。她甚至偷偷咨询了圈内以情商高丶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着称的前辈,笔记做了满满好几页。
见面前一晚,祁念站在衣帽间里,面前摊开十几套衣服,从端庄的套装到温婉的连衣裙,犹豫不决。“这套会不会太正式显得刻意?这套又会不会太随意不够尊重?”她拿起一套米白色的西装,对着镜子比划,眉头紧锁。
俞瑾萱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眼里带着纵容的笑意。她走过去,从身後环住祁念的腰,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看着镜子里那个焦躁不安的人。“就穿你上次电影节穿的那件烟灰色旗袍吧,我妈欣赏有东方韵味的穿搭。”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你穿那件很好看。”
祁念愣了一下,从镜子里看向俞瑾萱。俞瑾萱的眼神平静而肯定,像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她大半的慌乱。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
赴宴当天,祁念提前三个小时开始准备,妆发一丝不茍,选了低调但价值不菲的翡翠耳钉搭配那件烟灰色旗袍,整个人看起来清雅又大气。她带来的礼物也斟酌了许久——一套品相极好的紫砂壶具,投俞臻爱茶之所好;还有一幅她托了重重关系才请动一位隐世书法大家题的字,“静水流深”,她觉得这四个字很符合俞臻给人的感觉。
去往熙园的路上,祁念紧张得手心一直在冒汗,反复检查着礼物包装是否完好。俞瑾萱则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还在车上处理了两封工作邮件。
包厢是熙园最僻静雅致的一间,推开雕花木门,俞臻已经到了。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蓝色连衣裙,佩戴着简单的珍珠项链,正低头斟茶。听到动静,她擡起头,目光精准地落在携手进来的两人身上,最後定格在祁念身上。
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审视感,平静无波,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妈。”俞瑾萱率先开口,语气如常。
祁念立刻跟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从容:“阿姨您好,我是祁念。”她微微躬身,将带来的礼物双手奉上,“一点心意,希望您喜欢。”
俞臻的视线在祁念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後落在礼物上,微微颔首,示意旁边的侍者接过。“有心了,祁小姐。”她的声音和俞瑾萱有几分相似,冷静,听不出什麽情绪。“坐吧。”
落座後,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侍者开始上菜,精致的淮扬菜肴一道道摆上桌,但祁念几乎食不知味。俞臻并没有刻意刁难,只是问了些关于祁念工作丶家庭背景的常规问题,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进行商业访谈。
祁念打起十二分精神,谨慎又真诚地回答,不夸大,不卖惨,偶尔在俞瑾萱目光的鼓励下,也会流露出几分属于晚辈的谦逊和紧张。
直到俞臻忽然问了一句:“你们的事情,祁小姐家里知道吗?有什麽看法?”
祁念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随即坦然迎上俞臻的目光:“我父母都是普通教师,一开始确实有些意外和担心。但我跟他们认真谈过,也让他们了解了瑾萱是什麽样的人。现在他们很支持我们,只希望我们能过得幸福。”她没有回避普通家庭出身这一点,也没有刻意强调父母多麽开明,语气里的真诚显而易见。
俞臻听了,没说什麽,只是夹了一筷子清炒虾仁,慢慢吃着。
饭局过半,气氛依旧不温不火。祁念心里有些没底,不知道俞臻这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她去洗手间整理了一下仪容,用冷水拍了拍脸,给自己打气。回来时,在走廊拐角,无意间听到里面传来隐约的对话声。
是俞瑾萱和她母亲。
俞臻的声音依旧没什麽起伏,但内容却让祁念顿住了脚步。
“……心思是重的,但眼神还算干净。比之前跟你传过绯闻女友那个姓肖的,强不少。”
俞瑾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看中的人,自然不会差。”
“哼,少得意。路还长着,以後怎麽样,看她自己。”
祁念站在门外,心跳如擂鼓。心思重……是在说她那些“算计”吗?但後面那句“眼神干净”……她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表情,重新走了进去。
接下来的用餐,祁念感觉俞臻的态度似乎缓和了那麽一丝丝,虽然依旧话不多,但在她提到近期拍戏受伤,俞瑾萱下意识皱眉时,俞臻淡淡地接了一句:“做这行不容易,自己多注意。”
离开时,俞臻站在车旁,看着祁念,终于说了一句超出客套范畴的话:“瑾萱性子冷,认定的事却十头牛都拉不回。以後,互相多担待。”
祁念怔住,随即巨大的狂喜和酸涩涌上心头,她用力点头:“阿姨您放心,我会的!”
回程的车上,祁念还沉浸在那种劫後馀生般的喜悦和激动中,她拉着俞瑾萱的手,眼睛亮晶晶的:“瑾萱,你妈妈……她是不是,算是认可我了?”
俞瑾萱看着她这副样子,眼底漾开温柔,反手与她十指相扣。“嗯。”她应了一声,顿了顿,补充道,“她後来发信息给我。”
“说什麽?”祁念迫不及待地问。
俞瑾萱看着前方流淌的车灯,唇角微扬:“她说,‘戒指既然戴上了,就戴稳了。俞家的人,没有离异,只有丧偶’。”
这话听着霸道,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但祁念却从中听出了一种另类的认可和……祝福?她先是愕然,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把头靠在俞瑾萱肩膀上,心里那块悬了几天的大石头,终于彻底落了地。
“好。”她轻声说,带着无比的坚定和幸福,“戴稳了,一辈子都不摘。”
车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流光溢彩,如同她们刚刚被家人初步许可的丶充满希望的未来。见家长这一关,有惊无险,算是过了。而属于她们共同的生活,正缓缓展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