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上之人一言不发,殿内安静了半晌,直到她无端从背後生出一股寒意,才听见她开口。
“谁教你说得这些?你爹?”
王婉儿咽了下口水,“父亲从不教我这些,是我自己查的。”
太後缓缓撇去盏中浮沫,面上无比冷静,低声呢喃道:“我就说……”
“所以按照你的意思是说,王家府中的下人在探亲的时候,机缘巧合下碰见了给褚瑜安接生的人,然後又顺带从知县手中查到了她的黄册,发现她是说谎对吗?”
坐在上首的人声音越来越冷。
“哀家何时对外说过褚瑜安的生辰与阳儿的生辰是在同一日,你从何得知?难不成,你连哀家身边的人都随便听你的话了?”
情况与自己想象中完全不同,王婉儿当即跪了下来,“姑母,婉儿从未有过二心,请姑母明鉴。”
“那你拿着这东西来找我是什麽意思?”太後微微眯起眼,“不就是为了告诉哀家,哀家被那褚瑜安给骗了不是麽?”
“然後哀家动怒,将褚瑜安狠狠骂一顿,你才满意了,对吧。”
小把戏,不用想,就知道。
“可是姑母,褚瑜安本来就是在欺君,婉儿没说错啊。”
她就不懂了,明明为她好的事情,怎得到她这儿来,就又出了问题。
只见她的这位亲姑母一声冷笑,斜眼睨向她,“相较于你哥,自小你就不省事,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没得本事,还偏生爱嫉妒别人,你说实话,是不是见那褚瑜安开了家铺子,你又眼红了?”
王婉儿跪在地上,腰杆挺得直,无丝毫意识到自己有错,只是一脸不服地盯着她。
她咬牙回了个“是”。
太後叹气,“人家有那本事,能做生意,你能?褚家人都快死完了,你呢?人家没爹靠,要靠自己,还得养个弟弟,你呢?王家靠你养了?”
“那还有其他的……”王婉儿不甘心,“姑母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一家人,可是每次我来寿康宫,你都偏心那褚瑜安,分明不在乎我,什麽好处都是褚瑜安沾,我什麽都没有,姑母敢说,你没偏心她?”
她说着,不自觉提高了声量,渐渐失了该有的风雅和大方,年纪轻轻,就有了不属于她身上的泼妇那般的撒泼和刁蛮。
从小叫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怎得好好变成了这幅样子,还是说之前是她装出来的,现在才是她的真面目。
她指着地上气红了眼的人,“你……你是嫌弃哀家,还不够偏爱你这个王家人对麽?”
“哀家还要怎麽偏心你,你才满意,哀家还不够偏心你吗!?”
“不够!”王婉儿嘶声力竭地吼了一声。
“不够不够,远远不够,跟褚瑜安比起来,差得远……”
稍稍回了些许理智,王婉儿才收起了些情绪,将眼眶中的湿润憋了回去。
“姑母,你就没发现,你对褚瑜安真的太好了吗?明明之前,你是最疼我的……”
小时候的孩子里,她比不过比自己大的徐静书,也比不过严容雪,好容易来了一个从乡下来的褚瑜安,却发现自己也没她找人喜欢。
褚瑜安手巧,嘴巧,会江南乡下人的小把戏,玩的都是他们这帮京城孩子从没见过的。
京城中无人不喜欢她,就连眼光最高的严家兄妹都对她有好感……
她成了落单的人,没有人愿意跟她玩了。
好不容易想了办法,将他们从褚瑜安身边抢走,叫褚瑜安彻底没了朋友,叫她处处被欺负,叫她形单影只。
长大了之後,她最爱的姑母却又喜欢上了曾经的“死对头”,她不服。
若不是褚瑜安,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所以她不後悔,她就是要见褚瑜安被自己踩在脚下。
因为她努力过,结果告诉她,她们两个只能一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