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几句,便觉无话可说,纪景和看向那盏收起的花灯,尽量缓着语气道:“既然下定决心要混出个人样儿,那便将心思放在正事上,时刻不敢耽误。”
他丢下一句正要走时,身後突然传来褚琢安的喊声。
“腊月二十九是我姐的生辰,我想做个花灯叫她开心……她很喜欢这些东西。”
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那双如炬的目光中透着欲言又止,不等他反应,又见褚琢安又说:“对我姐好些。”
纪景和微微怔住,最後转头出去。
他才知道,腊月二十九是她的生辰。
*
腊月二十九是瑜安的生日,可惜正值除夕夜前夕,操持偌大的纪府,也叫她分不出心思去庆祝,要不是宝珠和褚琢安盯着,她连一碗长寿面都吃不上。
宝珠瞧着她整日不是算账就是做香囊,不由地开始操心:“姑娘,咱还没缺钱到这种地步,你这样没日没夜做下去,迟早要成戴着叆叇的小老头了。”
瑜安:“我就是着急,等把这片花瓣绣完,我就不做了。”
宝珠边裁着手中布料,边说:“今日大爷突然命人置办了好些花灯,比街上那些一般的花灯好看,待会儿姑娘没事了,出去转转瞧瞧。”
“花灯?”
瑜安一时引起了兴趣,但是想起纪景和平日里不茍言笑的样子,实在不像是能在这种小事上耗费心思的人。
宝珠点头:“真的,咱们院子走廊里都挂了几个,待会儿天彻底黑了,必定好看。”
瑜安朝窗外望了一眼,隐约瞧见廊下的光亮。
主仆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瑜安嘴上说着只做一会儿,但是一拿起绣棚就放不下去了。
宝珠催了两句,见她依旧不动,就只好住嘴,去外面给她打来热水洗漱,才暂时叫她歇一会儿。
明日除夕要早起,瑜安洗漱罢,便拆了发髻,打算早些休息,正准备熄灯时,门被敲响了。
宝珠前去开门,没成想是纪景和。
瑜安转过身,瞧着他披着毛裘披风径直迈向她来,“走,带你看个东西。”
瑜安身上仅一套月白中衣,宝珠眼尖,立马将柜子里的厚毛裘氅衣拿出,纪景和顺其自然接过,往瑜安身上套。
“大爷,你……”
纪景和眼底藏着笑意,沉声道:“就一会儿。”
他牵着她的手往外走,脚下步子生快,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激动,好似春风得意,与他往日的沉闷格格不入。
风雪扑面,察觉身旁人走得着吃力,纪景和渐渐慢下步子。
他带着她上了前院的阁楼,大抵早就叫人准备了,阁楼里还生起一盆炭火制暖。
“大爷到底要作何?”
瑜安不适他的热情,就如他有时没来由的亲近般。
纪景和嘴角漾起浅浅的笑,蓦地,耳边一声炸响,万千金蕊在墨色中绽开。
一道道宛若惊雷的璀璨碾过云端,映在她眼前,就如一场恍然间的大梦,令人痴醉。
她看着烟火,他看着她。
天上的美景丝毫不落地化作瞳孔中的繁星点点,成了他眼中的另外一番别致景色。
温婉,宁静,纯洁……读了十几年的书,他想将所有美好的词语用来形容她。
第一次,人生中第一次的非凡感觉涌上心头,甚至叫他无端紧张起来,连呼吸也变得轻起来,哪怕烟火已经掩盖了所有的声音。
“生辰吉乐。”
馀光中,瑜安隐约注意到了纪景和张嘴说话,转头看他时,他却只是一副含笑的模样,然後重新将她的脑袋扳正,叫她继续看烟火。
瑜安心底疑惑,被他这样一搞,观赏烟火的兴致败了大半。
後面的烟火越发复杂精彩,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烟火。
大概半柱香过後,总算是结束,瑜安顶着一对震得发聋的耳朵,看向纪景和,唤了一声“大爷”,问他方才说了什麽。
纪景和摇头:“无甚。”
她能瞧得出纪景和今日不是一般的高兴,不由她再思量时,身前的手又被他拉了起来,往回走。
她试着挣扎了一下,腕间的力气照旧是那般大,叫人无法轻易撼动。
那只手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挣力,掌心愈加紧缠在她腕间,于外界寒气的对比下,那股暖意格外清晰。
“大爷怎知今日有烟花,按理说,这般盛大的烟火,应当明晚才有……”
纪景和顺着回答,“宫里派人弄的吧,我也是听青雀说的才知道。”
瑜安将信将疑,待纪景和将她送回半亩院,她才有机会细细打量他的模样。
明明都一样,却哪里都不一样。
他轻叹一下,擡起手缓缓拂过她的眉角,带着浅浅的缱眷,是非真假叫人难辨,“明日还得早起,回去早些休息吧。”
瑜安点了点头,说不出话。
纪景和亲眼见她进了门,才满意离开,瑜安回了屋子脱下氅衣,瞧着脚下炭火,心上说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