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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新居与密语（第2页）

那么，沈惊鸿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他是在被动地观察，还是在主动地对抗？他给她看这些，是单纯的试探，还是真的希望借助她这个“局外人”的视角，现破绽？

林薇沉下心来，摒弃杂念，将全部注意力投入到这些文件中。她运用自己跨越时代的分析能力，将看似无关的线索进行横向、纵向的比对，寻找其中的逻辑关联和时空规律。

时间在安静的阅读和思考中悄然流逝。

下午，当沈惊鸿处理完银行的事务，踏进这间公寓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林薇坐在书桌后，午后阳光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摊开在桌上的文件，秀气的眉毛轻轻蹙着，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点着纸张上的某一行字，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连他进来都未曾察觉。

她换下了昨晚那身华丽的礼服，穿着一件简单的浅蓝色棉布旗袍，长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洁白优美的脖颈。洗尽铅华，却别有一种沉静而知性的美感，与昨晚舞台上那个光芒四射的歌者判若两人。

沈惊鸿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她身上，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情绪。欣赏、探究、疑虑，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动容。

还是翠儿从厨房出来，看到沈惊鸿，吓了一跳，正要出声，被沈惊鸿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似乎看了很久，直到林薇似乎遇到了难题，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头，才猛然现站在不远处的他。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林薇有些慌乱地站起身，下意识地想将桌上的文件收起来。

“刚到。”沈惊鸿步履从容地走近，目光扫过桌上那些被他做过特殊标记的文件，“看来，陈锋把东西送来了。”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是。”林薇稳住心神，迎上他的目光，“沈先生给我看这些，是希望我做什么？”

沈惊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书桌前，随手拿起那份关于“特种矿石”的货运清单，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上面的日期和船运公司代号。“看出什么了？”

林薇心跳加，知道他这是在考校自己。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分析的结果条理清晰地说了出来：“这份清单来源可疑，‘特种矿石’指向不明，但结合船运公司的背景（她指出一家与日本军部关系密切的会社）和抵达码头（一个并非主要货运码头，却时常有军方背景货物进出的地方），我推测这极可能是违禁的战略物资。而且，这几批货物的到港时间，与简报中这几家纱厂被施加压力、濒临破产的关键时间点，存在重合。”

她顿了顿，又指向那几份电文抄录和事故报道：“虽然我看不懂这些电文的具体内容，但其收频率在近期明显增加，而增加的时间段，恰好与这几起‘意外’生的时间吻合。我怀疑，这些电文是在协调某种行动，而这些‘意外’，是为了清除障碍，或者……灭口。”

她说完，书房里陷入一片寂静。

沈惊鸿看着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却仿佛有细微的波澜掠过。他没想到，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仅将零散的信息串联起来，还能如此精准地抓住关键节点，甚至做出了接近事实的推断。

这份敏锐的洞察力和逻辑分析能力，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受过些教育的民国闺秀所能拥有的。甚至比他手下一些经过专业训练的情报分析员还要出色。

“你的‘感觉’，一向这么准吗？”他放下清单，语气听不出是赞许还是更深层的探究。

林薇心中微紧，知道自己的表现可能又引起了怀疑。她垂下眼睫，掩饰住内心的波动，低声道：“只是……胡乱猜的。或许又是‘落水后’的胡思乱想吧。”

她再次祭出这个万能借口。

沈惊鸿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追问。他绕过书桌，走到她身边，距离近得林薇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烟草味和淡淡的古龙水气息。

他伸手，拿起她刚才正在看的那份、用特殊密码书写的电文。“这种密码，是日本外务省情报部门几年前使用过的一种变体，已经算是半淘汰的货色。”他语气平淡地解释着，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不过，用来传递一些不太重要的商业信息，或者迷惑对手，倒也够用。”

林薇心中巨震。他果然看得懂！而且如此轻描淡写地就道破了来源！这无疑证实了她之前的猜测——沈惊鸿绝不仅仅是银行家，他深度涉足了情报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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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些信息，有用吗？”她忍不住问。

“有用，也没用。”沈惊鸿将电文放回桌上，目光幽深，“知道了他们的意图和部分手段，但缺乏关键证据，也无法锁定核心人物，更无法阻止他们换一种方式继续进行。打掉一个山口商社，还会有无数个‘河口’、‘井上’商社冒出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沉的无力感，那是个人力量在面对国家机器层面的渗透时所感受到的无奈。

林薇看着他冷硬的侧脸，忽然有些理解了他身上的那种沉重感。他并非无所不能，他也在黑暗中艰难跋涉，寻找着渺茫的胜机。

“或许……”林薇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可以从这些看似不重要的‘商业信息’入手？比如，他们收购纱厂，需要资金流转，需要打通关节，这些都会留下痕迹。还有这些‘意外’，只要是人做的，就一定会留下破绽。如果能把几起看似孤立的‘意外’并案调查，寻找共同点，或许能找到执行这些脏活的人，顺藤摸瓜……”

她提出的思路，带着明显的现代刑侦和反间谍思维的色彩。

沈惊鸿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并案调查……顺藤摸瓜……”他重复着这两个词，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

这个方法，他们不是没想到，但在当前派系林立、各自为政，甚至内部可能就有对方眼线的复杂环境下，实施起来阻力重重，且极易打草惊蛇。但由林薇这个完全游离在体系之外的人提出，却给了他一个新的视角。

“你很擅长……从细节中寻找联系。”他缓缓说道。